難熬的夏日到尾巴上,到七夕節前夕,夏氏的肚腹也鼓了起來。她不是第一次有身,但是孕婦遇上熱天,總是格外的不舒服。於是她將家中操辦七夕節日的事務放手給四個兒媳們。好讓自己可以放心養胎。
七月上,按季節來分,雖說是夏日沒幾天了。但是實際上卻是最熱的時候,每天一睜開眼望著的就是外頭的日頭,清晨還好,過兩個時辰,日光那個毒辣。感覺幾乎都能不用燒火當街在路上烤肉了。
王家居住在烏衣巷,但是在台城附近也有別墅宅院。畢竟幾日一次的大朝會要趁著天還沒亮就要進宮,烏衣巷和台城是有一段距離,真在家裏,會趕不上朝會。可就是這樣,家裏那幾位郎君也差點一頭栽倒。
王翁愛九歲了,已經是個半大姑娘,她前段時間跟著嫂子學管家,看賬本。她穿越前學過會計,畢業之後沒有從事和自己專業相關的工作,留在家鄉做了一名會計。東晉時代的賬目和現代賬的複式記賬法完全不一樣,以“出”“入”兩項來統計財物,看著其實也不難。感覺挺簡單的,她在這些賬目上沒花多少時間,就是靠算術來統計清楚收入和支出還有存餘。這些對她來說真的不是問題,因此她頂著三嫂王彭之妻子宋氏的驚訝眼神,她把那幾卷賬還了回去。
“三嫂,我都看完了。”那會她頂著宋氏的眼神,差點奪路而逃。
她的數學就剩下會加減乘除了,但是在算賬上麵足夠用了。誰也沒聽過記賬要用到微積分啊。
於是管賬這方麵,她直接秒殺一眾同齡小娃娃,飛快的略了過去。
不過這個時代手工帳有個比較麻煩的地方,就是一旦有個地方出錯,光是查賬就要花費幾天時間,而且還不一定能完全查出來。關於這點,王翁愛無比懷念現代的電腦記賬,記賬錯了,隻要一看資產負債表最後不平,就馬上去點開科目明細帳查。
可是這種手工記賬,來,卷起袖子慢慢查。
王翁愛不必自己上陣卷起袖子,宋氏教她這個,也是有讓她了解一下家中賬目是怎麼算的。又不是真的要她去搶管事娘子的活計。
宋氏見她資質不錯,也和長嫂劉氏商量,這次操辦七夕節的事情,可以讓王翁愛多看一點。劉氏聽了宋氏的話,也覺得可行,讓女兒和王翁愛一起看著學。
王妙容也聽說姑母在賬目上的天賦,小女孩子最怕算術,手裏拿著算籌算來算去,弄得頭暈眼花,還不一定算的對。
於是小姑娘對著王翁愛,眼睛裏頭都閃耀著崇拜。
七月七對女子來說,是一個相當重要的節日。男子祭灶,女子拜月。在七夕這天,家中女眷是要積聚在一起乞巧,因此要準備的各項事務不能有半點差錯。
粗使仆婦手持竹埽打掃庭院,從莊園上送來的新鮮蔬果早在還未完全成熟的時候,就采摘下來讓人火速送過來。
一名管事娘子手裏捧著七夕夜晚那日家中各位娘子女郎所要用到的物品清單,一路趨步進來。宋氏讓侍女將那卷黃麻紙送到王翁愛王妙容那裏去。
“阿母,那是什麼呀?”宋氏身邊坐著一個兩三歲的稚女,那是她的女兒王稚容,王稚容還小,隻是帶在母親身邊罷了。
“那是給阿姑和阿姊看的。”宋氏笑著摸摸女兒頭上的衝天辮。
“稚容長大了也能看啦。”王翁愛手裏接過那一卷黃麻紙,笑著對小侄女說道。王妙容也笑著看堂妹。
紙上記著的都是七夕那日晚上要用的物品,另看一卷,是白日曬書的事情。
看來看去,都是一些雜事。
王翁愛看了一下,就將手裏的紙卷遞給王妙容。這些事情已經最後定下了,給她們看是教學的意思。
她看過一下意思意思就行了。
七夕白日晾衣曬書,這是長久以來流傳下來的習俗。世家在這一日不僅僅是將漆箱中的衣服掛在竹竿上招搖,更是將各家流傳下來的書籍攤開來曬,誰家晾曬的書多,誰家就底蘊深厚,家學長遠。
謝安站在門庭前,看著家仆們費力的將一箱箱書籍抬出來,書籍珍貴,也怕仆役毛手毛腳把書給弄壞了。裏頭有些是從兩漢時期家傳下來的竹簡,時代久遠,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能弄斷了。
因此書箱被打開,謝安帶著下麵的幾個弟弟上去將書卷和竹簡小心拿出來,攤開在太陽底下曬。
七月的日頭還很有幾分威力,曬書的幾個小郎年紀都不太大,過不了一會,背後的衣物已經被汗水給浸出一片暗色。
謝石蹲在那裏,手中的書卷被攤開來。他額頭上的汗珠大顆順著臉頰淌下,臉也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