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1 / 3)

那少年一身素色的衣裳,頭上還梳著代表著幼兒的垂髫。不過那張臉,王翁愛卻是記得的。雖然距離第一次見麵也有些時候,但她到底沒有臉盲症,而且又是那麼有名的人物,想完全不記得臉也有些難。

“郎君是……”芳娘問到。

那條死蛇被那少年撥弄到一邊,白蛇蜷縮的繩索一樣的身子上,七寸部分幾乎已經被打裂了。蛇肉血肉模糊的,看著就惡心。那少年棍子上還帶著些許的蛇血,此時時風和兩漢尚武已經大為不同,世家子尚武的不多,王導對自己喜歡練武的兒子更是厭惡,沒有什麼好臉色。琅琊王氏尚且如此,其他世家的子弟更加是以遨遊山林,持塵尾玄談為樂事。而練武和庶務則是那穢物一般,避之不及。

這小少年眉目清朗,目光沉靜,看著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九月九肯定會有許多世家出來登高以避開天地彌漫的不正之氣。芳娘猜想,這或許是哪個世家的小郎。

果不其然,這少年淡笑答道,“家君吏部尚書。”

這會連名帶姓稱呼人是十分侮辱人的,報個官名來,也能知道是誰了。

王翁愛學過譜係,又見過他,還不知道他父親是哪個才有鬼。芳娘和其他兩個仆婦聽見是吏部尚書家的小郎君,不禁眼神又柔和了幾分。上品無寒士,雖然有陶侃那麼一個寒士在,但是建康裏擔任吏部尚書的,隻可能是世家。

“謝家郎君,好久不見。”王翁愛說道。方才遇蛇,芳娘趕緊把她護在身後,這會她從芳娘後麵伸出腦袋來和謝安打招呼。她一雙眼睛生的大而圓,水汪汪的,一眨一眨,頭上兩隻總角上垂下的珠子在幼女白皙的臉邊,很有些讓人去揉她包包頭的衝動。

謝安自然也是記得這個曾經見過的王家女郎。

他微笑頷首“好久不見。”打過招呼後,謝安看了看周圍,周圍的野草長了有半人高,加上吳地雨水充沛,就算最近秋意見濃,許多蛇蟲出沒在灌木之中。

“女郎想要去哪?”謝安問道,王翁愛這一行人裏沒有男性的仆從跟著,幾個仆婦瞧著也不是粗壯有力的壯實婦人。要是在路上再遇上什麼,恐怕不太妙。

“去找一條小溪盥手。”王翁愛說道。

“某正好知道一條溪水。”謝安笑道。

“那就麻煩郎君了。”王翁愛對這個曆史上名聲很好的小少年,現在也是很和氣友好的脾氣。她自然也挺喜歡和他打交道。

小少年笑笑,他轉過身去,手中的木棍在那半人高的草上滑過。草上帶著還未散去的晨露沾在少年手中那根還沾染著血跡的木棍。

方才對那條毒蛇,真是一擊必殺,一棍子下去砸的血肉模糊。

王翁愛瞅著他,十一二歲對於男孩子來說才開始發育,他的身形還沒開始拔高,甚至連聲都還沒開始變。

瞧著還是正常的小學男生的樣兒,容貌上十分過得去,很有芝蘭玉樹長於華庭的意思。不過要說有多迷人,還是沒有這回事。就王翁愛來言,和他說話相處什麼的,都挺舒服。

少年似乎對這一代十分熟悉,王翁愛對野外跋涉沒有什麼興趣,每年重陽節,她都是跟著家裏的大隊伍上山,然後手裏拿著一束茱萸揮一揮算是了事。至於什麼爬山鍛煉身體,她想都沒想過。

山林中的景象在王翁愛看來一個樣,草木蔥蘢,樹枝上又有不知名的鳥鳴叫,在林中傳蕩開來,聽著竟似有老翁咳嗽。叫人毛骨悚然。

謝安走的一臉淡然,似乎林間那叫人害怕的聲響隻是平常聲響,就和野雞嘎嘎叫一樣,沒什麼特別的。

王翁愛聽著那聲響都忍不住縮脖子,她除了重陽節很少到野外來。平常不是在烏衣巷裏呆著就是在哪家裏做客。

至於什麼親近自然發現大自然之美啥的,雖然說有不少名士在偉岸山川中發現人類在自然麵前的渺小,但叫王翁愛去至情至性……她更願意折騰自己家的廚娘們。

“郎君不怕嗎?”知曉這個時代名士十分親近自然,甚至裸身以天為衣以地為裳。但是這個孩子年紀還不到吧。

“有什麼可怕的呢?”謝安笑起來,他漆黑的眼眸也因為麵上的笑微微眯了起來,“那是鳥在叫,又不是其他的。”說著他似乎是惡作劇一樣小聲道,“例如山川精怪。哦,上回聽見有人在山中一處房屋內遇見惡鬼,惡鬼麵目猙獰倒是有幾分可怖。”

王翁愛原先想要表示對這個遇鬼的說法不屑一顧,但是被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瞧得心裏有些發怵。

他表情十分認真,不像是在說笑。

“那、那人怎麼樣了呢?”王翁愛這還是頭一回聽見有人在她麵前神秘兮兮的說起什麼靈異事件的。原本她還想表示無稽之談,但是偏偏他又說的很有這麼一回事,不相信他是她自己的錯。

“那惡鬼第一日著白衣站立於那人之前,第二日麵目浮現於地麵之上。”小小少年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似乎他好像也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