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的花期隻有七日,七日過後便會凋零化作春泥。因此要賞花的都等抓緊了,同樣抓緊的還有王彬家的那些仆婦,拿著幾個竹筐放在荊桃樹下收集花瓣,落在地上的是不能要了,郎君和女郎們哪裏會用落在泥地上的東西。
收集好花瓣送到庖廚下去,南北方的飲食生活習慣差異很大,例如北方人愛用肉奶,南方人一用奶酪,腸胃不耐受,會上吐下瀉去掉半條命。自從八王之亂,胡人入侵神州,北方士族南遷,可是南遷之後,北方士族自持正統身份,從來不改變自己的生活作風,依然是保留北方生活習慣的那一套,喝奶酪說洛陽話。
糕點庖廚是做慣了的,很快就做好一屜,放在食盒裏。
王企之想著自己和謝家五郎的三兄好像也麼多少往來啊,為啥姊姊要他送那位謝三郎一份?
九歲的男孩子瞧著自個案上的黃麻紙學著大人歎了一口氣,好啦好啦,送就送,左右不過是一份點心啦。
當點心送到的時候,謝石吃了一驚,王家五郎和他玩的好,家裏有什麼好吃的,給他送一份來,不過他兄長也有。他不記得王家五郎和三兄有什麼往來,想著想著腦袋疼。
謝安正好從二兄謝據的書房裏借來一些書,到弟弟這裏一看,正好瞧見謝石捧著個腦袋。
“石奴,不讀書嗎?”謝安出聲問道。
聽見三兄的話,謝石頓時一個激靈。這位三兄比家學裏的那些個師傅還喜歡管教人,偏偏他自己做的很正,叫下頭一群小的也隻能乖乖聽話。
“阿兄,我在讀書!”謝石手慌腳亂的拿出一卷書,攤開。
謝安望見謝石危襟正坐,麵前一卷書籍已經攤開。弟弟低著頭,一雙眼睛的盯在書卷上,那樣子生怕引來兄長不高興,再來讓他抄書什麼的。
可憐見的,今日好不容易不用去家學讀書,在家中偷得半日閑。正想哪日和王家五郎約個時間出去玩,誰知道還要被兄長盯著讀書。怎一個慘字了得。
謝石年紀也大了,心裏下意識的回避其當年他嚷嚷著要娶王家女郎的事情,孩子年紀小的時候,無所顧忌,心裏想什麼嘴上就說什麼。結果一說出來就被罰了,來來回回幾次,也知道這話不能說了,待到大些,死活都不肯別人提起這事情來了。
謝安見著弟弟讀書,轉身離去。
他回到自己的院內,坐於書房中看書,書卷架在麵前的木立書架上,看久了難免會眼睛澀痛。謝安知曉看書看久了若是不停下來,時間一長雙目視物也會模糊。這是一輩子的事情,誰也不敢拿這個來努力。
謝安令家仆將書架移開,自己揉了揉雙目上的幾個穴道,走出去遠望一會。
“郎君。”一個家仆行來,手裏提著一隻食盒。
謝安點點頭,走到書房隔壁的一件房間。家仆們早已經將木格拉門推開,他走進去在榻上坐下。眉清目秀的家仆輕手輕腳走進來,時人重男子外貌,能在郎君身邊服侍的就沒有長得醜的。
家仆跪下將食盒打開,一盞糯米糕拿了出來,上頭還印著一枚淡粉的花瓣。
謝安拿起糕點咬了一口,糯米裏麵是紅豆沙,甜味適中,並不過淡或者是甜的發膩。外麵風景正好,鳥語花香。
荊桃花並沒有多少香味,勝在外觀怡人,哪怕貼在糕點上也是賞心悅目。
這會要是再來一杯茶,或許就能成他一個人的茶宴了。
他笑著想道。
這盒點心他當時也在鳳台山上,她也曾送過。不過之後她又在拿著石子玩。看她熟稔對的模樣,已經不是第一回了。
這種鄉野小兒之戲,以往他在謝家的莊園中,見佃戶之子相聚在一起玩過。
按道理一個世家女郎應該不會玩這種,她身邊的人也不敢教才是。
想了一會他也沒想出個什麼來,回想起來,她倒是滿臉認真,好似將他當做自己阿弟一般。
少年不禁莞爾。
潁川庾氏是當今天子司馬衍的舅家。在天子繼位太後牙尺垂訓之後,庾家的風光壓過了王導,之後引來了蘇峻之亂,更是讓郗鑒和陶侃兩個流民帥立下大功。庾家的當家人庾亮自請鎮外,不過即使是這樣,庾家也大有底氣。
庾家一處湖水旁,陶七娘正滿臉笑意。她對麵坐著是庾茗,庾茗兩邊的長發修剪的有齊耳長,腦後一頭秀發用發帶在身後綁起來,她身著雜裾,衣料上並無多少豔麗複雜的紋樣,隻是光偶爾將衣裳上精致的葵紋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