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少年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些許嘶啞。手中牽扯住的布帛在手心中摩挲著,如同一隻白羽軟軟的刷在心頭上。他幾乎是想都沒想的就伸出了手。
王翁愛感覺到袖子被拉扯住,心裏就咯噔跳了一下,她回過頭望著那個拉住自己袖子的少年,她露出驚愕的神情。
“謝郎君,你……”王翁愛有些吃驚。她這還是頭一回被男孩子拉住袖子,驚訝有,自己與這位謝小郎從來沒有什麼過節,這麼冒然拉住袖子的,難道還真是因為什麼情愫不成?王翁愛向來不覺得自己對異性有多大的吸引力,如今更是不太在乎,反正以後她嫁人的事情也不是自己能做主,隻要對方不是個死了老婆的老男人就已經謝天謝地,至於中意不中意也沒什麼意義。
同樣,哪怕自己長得不堪入目和頭豬一樣,隻要有琅琊王氏的名頭在,想必不少郎君還是願意娶的,不過就是會納妾養家伎罷了。
經過謝尚的事情,她感覺到,不管自己真心是否,反正這會的男人們總是有他們自己的那套思想。她也聽說謝尚妻子袁氏已經生下長女,謝尚依舊風流倜儻,韻事無邊。
回想起來,王翁愛自己都想去撞一撞牆,當年在竹林裏看到的那麼一個似謫仙的男子,竟然會是這樣。
但是看其他的郎君,沒有謝尚的姿容,行事卻比謝尚還放蕩不羈的大有人在。
如此一來,她自然隻能是對那些世家子更加失望。
現代男人敢花心還能拉著一群閨蜜團上門抓奸鬧離婚,魏晉卻是會、你鬧離婚,父母會來勸阻不要因為幾個玩意兒就壞了兩家之好。
不準夫君納妾,那些好事之徒就會來一番口水的來攻擊說是妒婦。
“女郎。”謝安這會頭腦卻冷靜下來,失禮之事已經做下,與其再貿貿然道歉,讓她再誤會下去,不如將話說清楚的好。
可是想歸想,到底是喉嚨發緊,掌心出汗。
“女郎可願隨我走一程?”他說道。
王翁愛聽了點點頭,她看了看還被他抓住的袖子,眨眨眼,“這個……”說著還揚了揚那隻被他抓住袖子裏頭的手。
“啊……”謝安立即將手放開,“女郎……”
“好啊。”王翁愛笑道,反正自己出來這麼多次,和這位謝郎君遇上不少次數,也算是有緣,反正他也不可能將自己怎麼樣,一起走走也就那麼大的事情,當然,前提是沒有人望見。
蘭亭就在下麵不遠處,的確是聚集了不少人。此處有流水,景致風雅,她聽說每年三月三上巳節的時候,名士們便會在蘭亭曲水流觴,那場景半點也不輸於建康。
可惜她堂兄王羲之眼下應該還在荊州一代,不在會稽。不然若是他到了會稽,一定會請當地名士積聚一堂。
好像那個有名的蘭亭集序也是這麼寫下來的。
竹子長得很茂盛,翠綠的有幾分叫人心喜。王翁愛和謝安在竹林中行走著,兩人都著適合在山路上行走的木屐。
謝安低頭一會,輕聲道,“某未曾想過能在此處遇見女郎,幸甚。”後麵那句幸甚輕輕的,偏偏又讓人無法忽視
少年這話讓王翁愛腳下微微頓了頓,“小女從建康至會稽,也未想過會在會稽山上遇見郎君。”
心裏某個地方柔軟了起來。
她此時好像也明白了為什麼這個首年會邀請自己一同來散步,這個少年到底不同於其他的名士,其他名士將禮法視為無物,而這個少年骨子裏雖然是也有名士不羈的作風,但是在表麵上,還維持對禮法的尊重。在一群名士裏,這位少年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禮法人的作風。
少女嗓音嬌柔輕軟,她本來就生的清麗柔軟,又十分的清純,一雙黑眸望著就好似一股清澈見底的溪水,讓人忍不住繼續望到那雙眸子裏去。
謝安垂下眸子,心情越發的緊張,他不想再折磨自己下去。道是兒女情長,堂堂丈夫為區區君子之情困擾實在是好笑,可是真到他自己困擾其中,不得出路,而且望見別的男子也對心儀淑女有意的時候,那種痛苦和焦慮有些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桓四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可以和他互毆一場,可是台城內的天子卻不是他能力所能及的了。
甚至家中父兄也幫不了他。
既然這樣,四方看似是死路,何不破釜沉舟一次呢?最壞不過是女郎厭了他,將他當做輕浮之人,以後再不肯往來。
想著,他將王翁愛引到一處格外幽靜的地方,他來會稽,原本是為了拜訪當地名士,來了之後,會稽山這等的古跡當然也回來走一走,熟悉一下。蘭亭之上,他自然也是走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