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忽地猜到了文鳳鳴的用意。想當初義父帶著她離開清風寨,張奎宿便是暗中派了葉小七去送那刻著“張士強”的軍牌給他們,想要楊成放他們出關。眼下文鳳鳴點出葉小七來,必然是要用此事來做文章!
張奎宿尚未說話,他身旁的那劉頭領卻已是不平道:“好你個葉小七,虧得大當家待你如子侄,你卻這樣狼心狗肺,想著與賊人一同來誣陷大當家嗎?”
葉小七身形較之前高了許多,嗓音因著變聲有些沙啞,聞言隻冷然說道:“我葉小七誰也不誣陷,我隻說實話!”
“好!”文鳳鳴揚聲讚道,“好一個隻說實話!葉小七,我且問你,那日穆展越帶著義女謝辰年離開,張奎宿當天夜裏將你偷偷找了去,叫你去做何事?”
葉小七答道:“大當家叫我去尋穆展越。”
“去穆展越何事?”文鳳鳴又問。
“大當家給了我一塊軍牌,正麵寫著:張士強,北麵是:青一七四九,大當家命我把這軍牌交給穆展越,並轉告他說隻要拿了那軍牌去尋楊成,問一句‘是否還記得當年祖輩們的同袍之誼’,楊成自會放他過關。”
葉小七此言一出,台上台下頓時一片嘩然。葉小七說得這樣清楚,竟連那軍牌上的字都說出來,想來應是卻有此物才是。
文鳳鳴示意眾人安靜下來,這才又說道:“大夥許是還不知道這張士強是何人,我也是查了好久才知道,此人是大當家的祖上,早之前清風寨的大當家本是姓息,傳到第五代時,因著老寨主沒有兒子,便將清風寨傳給了獨女。這張士強後來娶了那獨女,也是從那以後清風寨才姓了張!”
文鳳鳴喝問張奎宿道:“張奎宿,你與那楊成本就有所聯係,你受他指使,殺薛直以亂冀州,好叫他有機可乘!隻可惜薛直雖然身死,可冀州卻沒亂,楊成非但沒得了好處,反倒遭了報應身死飛龍陘,把青州城也拱手讓給了薛家。唯獨可憐的就是我們清風寨,全因了大當家的野心,成了那遭殃的池魚!”
眾人聞言,皆都驚愕地看向張奎宿,似是都不敢相信張奎宿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文鳳鳴又厲聲逼問道:“張大當家,我說得可曾有錯?”
張奎宿臉色雖然灰敗如土,靜默了片刻,卻是咬牙點頭道:“沒錯,張士強是我先祖,他老人家本是江北軍中之人,曾隨麥帥抗擊北漠韃子,功成後不願接受朝廷封賞,這才落腳在清風寨。”
他這樣的應對倒是出乎眾人的意料,就連陸驍也十分詫異,忍不住低聲問辰年道:“他怎就這樣容易地就承認了?”
張奎宿勾結楊成之事已是瞞不住,與其百般狡辯還不如坦然承認,許得還能奪得些轉機。辰年眼睛仍緊緊盯著高台之上,低聲說道:“我瞧著他這是想要置死地而後生,不過……怕是很難。”
果然就聽得張奎宿又說道:“不過,我殺薛直卻不是因著一己私利!”
文鳳鳴千方百計將張奎宿引入了絕境,怎會容他再說下麵的話。張奎宿剛一開口,文鳳鳴便高聲喝斷了他的話,“張奎宿!不管你為著什麼,可結果大夥卻都看到了,清風寨因著你寨破人亡,大夥的父母親人也都因著你慘死官兵刀下,且不說別的,就這兩條你認與不認?”
若是換做心思靈活些的人,此種情形下便是那話說得都對也絕對不能認下,可張奎宿為人忠厚耿直,本就因著這兩件事內疚自責,現聽文鳳鳴質問,竟是困難地答道:“是,是我的責任。”
文鳳鳴不給他考慮的時間,又當頭棒喝道:“豈止隻是責任,這是你的罪孽!就憑這兩條,張奎宿你死不足惜!你想想那慘死在飛龍陘的男女老幼,你想想寨破之時被官兵砍殺的寨中兄弟!張奎宿!你若是還有半點良知,就該在這台上向眾位兄弟以死謝罪!”
這每一句話都似一柄巨錘砸在了張奎宿的心上,震得他三魂七魄都已離體,眼前隻晃動著那一幅幅慘絕人寰的畫麵:那被扔在溝底的男女老幼的屍體,那被官兵砍下的殘肢斷臂……
不錯,都是他!都是他害得清風寨落到了如此地步,都是他害得無數的人喪命,都是他害得自己老母與妻子兒女也一同慘死在飛龍陘!張奎宿心中隻覺痛悔萬分,竟想也不想地抬手想著自己天靈蓋拍了下來。
一旁的劉頭領忙伸手攔住了張奎宿下落的手掌,急聲叫道:“大當家!”
台下的寨眾瞧到這般情形,更是都信了那文鳳鳴的話,一時如同炸鍋,不少人都激憤地叫嚷道:“以死謝罪,以死謝罪!”更有甚者,已是開始高聲怒道:“殺了張奎宿,殺了張奎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