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開她的穴道,起身下床,人走到門邊時又停下,手扶在門上站了一站,終是忍住沒有回頭。
外麵已近黎明,夜色反卻更濃,像是化不開的黑墨,連星光月色也都遮掩住了。懸在院門外的燈籠隨風輕輕擺動,暈成兩個小小的光圈,投在牆角上,隨著節奏慢慢地左右晃動。
封君揚走過院門時,才察覺到那裏有人,回頭看了一眼,卻見是陸驍倚牆而立。他不由輕笑,問:“風露立中宵?”
陸驍雖不大理解這話的意思,卻也聽出當中的嘲諷,隻冷聲答道:“我願意。”
“願意?”封君揚輕聲嗤笑,問道:“除卻這個,你還能給她什麼?”
“給她我現在能給的。”陸驍眼中有著顯而易見的不屑,封君揚看他片刻,卻是笑了,道:“陸驍,不管你能給她什麼,你已是來得晚了。她過去是我的,現在是我的,以後還將會是我的。”
陸驍看著他,認真說道:“封君揚,你錯了。不管什麼時候,她都不是任何人的,她隻是她自己的,她是謝辰年。”
封君揚眉目一凝,心頭有些許惱怒,唇邊卻是綻出冷笑,道:“是嗎?那就希望你一直是這樣認為。”
他說完轉身大步離去,行走間,指尖將枚小小的竹哨彈向空中,發出一聲尖利而又急促的鳴叫。那哨聲過後,很快便有幾個暗衛閃出,隨在他身後聽候吩咐。
封君揚腳下毫不停頓,隻沉聲道:“把所有的人都聚齊,隨我下山。”
有暗衛應命而去,也不知他們用了什麼傳訊手段,待封君揚人到內寨寨門時,除卻隨他而來的暗衛,竟也聚集了十多個寨中之人。有人牽馬過來,封君揚翻身上馬,隨意地掃了眾人一眼,又道:“去將肖猴兒找來。”
片刻之後,那肖猴兒就隨人趕了過來,瞧得這般情形,不覺一愣,湊到封君揚馬前,仰頭問道:“王爺,這是怎麼了?”
封君揚淡淡一笑,道:“你在這寨中怕是待不住了,可願隨本王走?去軍中,或是就留在本王身邊。”
肖猴兒聽得麵上一喜,他一直盼望著有朝一日能夠飛黃騰達,眼下有這般一個大好機會在眼前,怎會不伸手去夠?他忙急切答道:“願意,小人願意。”
他既這樣答,便有人給他牽了馬過來,肖猴兒飛身飄上馬背,瞧一眼那還緊閉著寨門,有心要在封君揚麵前立功,便就笑道:“王爺請稍後,小人去開那城門。”
他撥轉馬頭,雙腿一加馬腹向那寨門衝去,一人一馬剛到跟前,那城門竟是自己緩緩開了。溫大牙出現在圍牆之上,從高處冷冷看他。肖猴兒被他看得心虛,便抬著頭笑了笑,叫溫大牙道:“溫大哥。”
溫大牙不冷不熱地說道:“不敢當,肖爺莫要耽擱了,快些隨著那位王爺奔前程去吧。”
當著這許多人,肖猴兒也不好說別的,隻尷尬地笑了笑,道:“溫大哥誤會了,王爺不是外人,他與我師姐本是一體。”說完,便就又拍馬退回到封君揚身後。封君揚不以為意地笑笑,走過寨門時,卻是在馬上向著溫大牙抱拳拱了拱手,這才帶著人策馬而走。
他人剛走不過片刻,崔習等人也得了消息趕到寨門,遠遠地瞧了一眼,見跟在封君揚身邊的還有寨子裏的人,不由冷聲問道:“那些都是埋在寨中的釘子?”
因著肖猴兒的背叛,溫大牙情緒很是低落,點了點頭,答道:“大多是年後新收進來的人,有兩個卻是從牛頭寨跟過來的,不想竟也……”他說不下去,隻歎了口氣,又突然發現沒有辰年的身影,便忙崔習拉到一邊,低聲問道:“大當家那裏怎樣?昨夜裏還和那王爺好得如膠似漆,怎麼瞧著像是突然鬧翻了?”
崔習昨夜裏也瞧到辰年是被封君揚抱回來的,聞言麵上不覺有些發紅,搖頭道:“不知。不過,道長已去了大當家那裏。”
朝陽子確是去了辰年那裏,在門外拍了半天門沒人應,推門進去才發現床上早已經沒了人。待出得院門,不想卻遇到了靈雀,靈雀遲疑了一下,道:“我瞧著大當家往西邊去了,陸大哥在後麵跟著她過去了。”
虎口嶺寨子西高東低,西邊出了內寨不遠就是峭壁。朝陽子微微皺眉,自言自語地念道:“剛好了,怎麼又鬧翻了?真是搞不清楚你們這些小兒女,整日裏糾纏個什麼!”他雖這樣抱怨著,人卻還是往西追了過去,半路上遇到陸驍從前麵獨自返回,便就問道:“辰年那小丫頭呢?”
陸驍答道:“她在崖邊,說要自己坐一會兒,叫我先回來。”
朝陽子聽得一愣,隨即大急,氣得跺腳罵道:“你這個傻小子!眼下這功夫怎能留她一個人在那,她叫你回來你就回來,她叫你去崖底給她收屍,你去不去?”
陸驍麵容平靜,答道:“謝辰年不會跳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