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琰看到辰年令牌,又聽了溫大牙要求,略一沉吟,與溫大牙說道:“還請稍等一下,我回房換了軍衣再送你們去城門。”
他轉身回房,過了好一會兒,才重又穿戴整齊了出來,親自送溫大牙與靈雀前往北城門。靈雀一路上沉默不言,溫大牙也是無話。直到那沉重的城門被士兵推開,溫大牙送靈雀到城外,這才低聲說道:“多保重。”
靈雀沒有說話,隻坐在馬上向著溫大牙抱了抱拳,然後撥轉馬頭,一人一馬往北而行。
宋琰站在城樓之上,瞧著她的背影一點點遠去,最終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他已得到眼線密報,得知靈雀連夜出城的緣由,心想世上竟還有這般潑辣的女子,竟敢當眾承認自己的心意,且連夜出城去追尋所愛。他輕笑著搖了搖頭,這才轉身下了城樓。
又過兩日,探子回報,賀澤帶大軍從西而來,氣勢洶洶,距宜平城已不足百裏。辰年正在軍中,聞言問那探子敵方約有多少兵馬,那探子答道:“小人站在山頂細看,瞧那敵營甚廣,旌旗林立,秩序井然,看情形至少還有三四萬人。”
辰年不覺微微皺眉,揮手遣退那探子,這才轉頭與宋琰說道:“怎的還剩下這許多人?難道你家王爺沒能攔到賀澤?”
因著通信不暢,宋琰也久不得封君揚的消息,他略一沉吟,答道:“該是遇到了,否則賀澤既是傾軍而來,不該才這些人。”
“總不能他還兵分兩路吧?”辰年疑惑道,她思量片刻,卻又笑了,道:“管他怎樣,我們隻緊閉城門就是。你家王爺也交代了的,便是賀澤逃過了他的伏擊,他至多半月就會來到,無須我們出戰。”
宋琰點頭,道:“正是。”
他兩人召集軍中將領並聚義寨的幾員頭領,細細部署守城之事,言明封君揚大軍就在賀澤身後,不出半月就能來援。眾人聽得這個消息,頓覺有了定心丸,各自下去行事。
第三日頭上,賀澤的先鋒騎兵便到了宜平城外,在城下叫罵半日,想激守城軍隊出戰。辰年命眾人不必理會,由著他們罵就是。直過了晌午時刻,那賀家先鋒軍正在城下叫罵得口幹舌燥,喉嚨冒火時,城牆上才有人應聲,卻是揚聲問他們道:“諸位也喊了這半天了,可口渴了?要不要喝口水?”
話音落地,便有人往城牆上抬了些水來,沿著外牆傾下。那賀家軍別說喝不到,便是能喝到,又怎敢喝這水。眾人氣得七竅生煙,更是扯開喉嚨,放聲大罵。不想一直沉默的城牆上這回卻有了回應。
城下叫罵:“有種的你們就出來,和咱們打一場!”
城上回應:“有種的你們就上來,爺在這等著你!”
城下又罵:“孫子們都憋在城裏,要充王八嗎?”
城上就回道:“王八們都爬在城下,想當孫子嗎?”
雙方你來我往,罵得不亦樂乎。聽得一會兒,竟是城上人的罵功更高一籌,明明是被人堵著門叫罵,反倒士氣高昂,毫無畏縮之意。
辰年一直安坐在城牆上,笑嘻嘻地聽著,時不時地給那些回罵的士兵提點幾句。溫大牙更是不知從哪裏尋了些綠豆來,熬了清熱解暑的綠豆湯給大夥送到城牆上,高聲叫道:“綠豆湯來啦,大夥快來潤潤嗓子,歇歇,喘口氣再罵。”
宋琰看得無語,嘴角直抽,萬萬想不到辰年竟是這般孩子氣,能在這種事上與人鬥氣,特意從軍中挑了那嗓門粗大的漢子出來,站在城牆上與下麵那些人對罵。
城牆上的人有綠豆湯可以潤喉,城下那些人卻沒有這麼好的待遇。眼瞧著城上那些人一手撐腰,一手端著涼湯,罵上幾句就低頭喝上一口潤潤喉嚨,城下的人氣得幾欲吐血。那帶軍的先鋒將聽這場嘴仗沒完沒了,無奈之下,隻能鳴金收兵,帶軍退到安全地帶,安營紮寨。
辰年見他們確是退兵了,這才斂了麵上的嬉笑,仔細地將各處城牆都巡查了一遍,又交代眾人夜裏也要警醒,這才沉聲與宋琰說道:“這才是剛剛開始,日子還長著呢,你我兩個莫要都耗在這裏,輪流在城牆上盯著吧。”
宋琰今日見了她那嬉笑怒罵的模樣,又瞧她變得這般正經嚴肅,隻歎造化神奇。這樣一個長得傾國傾城的女子,竟能裝得傻,耍得賴,玩得了狠辣,扮得了柔順,真是心計臉皮樣樣拿手!到了此刻,他對她已是歎服,便就隻應道:“末將聽從將軍安排。”
辰年點點頭,叫宋琰先留在城牆上,自己則回了城守府。待到無人時,她方暗中囑咐溫大牙道:“你這些日子藏些金子在身上,我尋到機會就把你與傻大送走,往北去,若陸驍能接到靈雀消息,他該在燕次山那裏接應你們。”
溫大牙應下,自去準備不提。辰年梳洗一番,這才沉沉睡下。不想第二日天色剛亮,便有傳令兵匆匆來報,說從北邊來了一支人馬,約有數百人,與賀澤的先鋒騎兵撞在一起,雙方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