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順平給鄭綸傳信之時,鄭綸就已經與賀臻快到了南城門。順平傳過信後匆匆回轉,鄭綸也在後跟來,隻比順平慢了不過盞茶功夫。他到城守府時,封君揚已是昏迷,剛剛被人抬進府內。鄭綸眼見了封君揚傷在要害之處,又聽是辰年為了陸驍才傷得封君揚如此,心中頓時全是怒火,帶著人就追了過來。
鄭綸勒馬,寒聲道:“讓開。”
辰年卻是動也不動,隻問他道:“封君揚說了放人,怎麼,又言而無信了?”
鄭綸冷冷地看著她,道:“你讓開,否則別怪我手下無情。”
辰年一心要拖住鄭綸,好叫陸驍他們走遠,怎會就此讓開?她將長刀橫於身前,道:“休想,你若從這裏過去,就先殺了我再說。”
鄭綸聞言,二話不說,手下一按馬鞍,直接縱身向著辰年撲去。
辰年緊抿唇瓣,微微側身撥開他刺過來的長劍,手腕急轉間,刀鋒已是緊貼著他的劍身往他手上急削過去。鄭綸這一劍若是繼續劈下,雖能傷了辰年,可他手腕卻也要被辰年削斷。無奈之下,鄭綸隻得回劍自保,辰年卻趁此機會從馬背上躍起,連人帶刀,如影隨形地追向鄭綸。
她這兩年武功進展神速,早已不是那年飛龍陘中的那個小小女匪,雖還敵不過鄭綸,可此刻以命相拚,一時倒也不懼鄭綸。
鄭綸見辰年為了陸驍非但重傷了封君揚,竟是連她自己的生死都不要,招招都是與敵同歸於盡,心中不覺更怒,手下招式愈加淩厲。辰年被他激得好勝心起,體內五蘊神功極速運轉,內力貫灌注刀身,那刀風暴漲,竟迫得鄭綸連退幾步,不敢觸其鋒芒。
鄭綸不想辰年武功竟精進到如此地步,他是武學奇才,年少成名,鮮遇敵手,縱是如喬老那般的絕頂高手,也耐他不得。現如今卻被一個二十歲的姑娘迫得如此,鄭綸也鬥得興起,長嘯一聲,手中長劍如靈蛇般探出,直刺向辰年肩頭雲門穴。
辰年疾速仰身躲避,腳尖就勢踢出,將鄭綸手中長劍踢偏。她腰肢柔韌而靈活,明明剛壓到了底,卻又似柳條一般瞬間彈了起來,借著那勁道,雙手握刀直劈向鄭綸肩頸。她速度太快,鄭綸隻得迅速閃身,長劍一轉,挑向她的肋下。
不想辰年這一招卻是虛招,刀鋒在半空中兀地一轉,竟就向著鄭綸握劍的手臂上斬落下去。鄭綸心中一驚,想也不想地伸掌向辰年身前拍了過去。
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鄭綸也是一時怒極攻心,才會出此下策,想迫得辰年收刀躲避。可辰年那裏卻早已是存了死念,隻不管不顧地揮刀砍落。生死不過瞬間之事,辰年長刀落下時,心中卻忽地想到她與鄭綸並無深仇大恨,他曾在青州放她逃離,他曾與她共奪宜平,他曾以身家性命做賭來配合她演戲,甚至就昨夜,他還曾搖著槳送她上岸??
他是封君揚的左膀右臂,她真的就要這般斬斷他的手臂嗎?
辰年忽地一笑,手腕急翻,以刀背拍在了鄭綸手臂上。就在此時,鄭綸的一掌也已拍到,重重落在她的胸口,“砰”地一聲,竟將辰年整個人都擊飛了出去。
鄭綸不想辰年會半點不避,呆愣愣地看了看自己手掌,又看看那完好無損的右臂,一時怔住。
旁邊親衛這才得了機會衝上前來,急聲問道:“將軍?”
鄭綸撥開他們,一步步走向不遠處的女子,她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他心中忽生出莫名的害怕,竟叫他雙腿止不住地發軟,似是下一次邁出去,就會栽倒在地上。就在他離他還有丈許遠的時候,那地上的女子才慢慢地動了一動,發出一聲低低的悶坑聲。
鄭綸頓時停在那裏,動也不敢動一下,隻怕這是幻覺,自己一動,這幻覺就會消失。
辰年用手臂撐著地費力地半坐起身來,看鄭綸這般呆立在那裏,咧嘴想笑,卻是忍不住先吐了口鮮血出來,她吃力地抬起手背,擦了擦那血跡,無力說道:“鄭綸,你不用怕,這許多人都能給你作證,不是你殺的我,是我自己不想活了。”
鄭綸心中一片茫然,低聲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辰年低聲重複,卻又忍不住悶咳,她受傷極重,每咳一聲都有血從嘴裏湧出,她開始還擦,到後麵手臂再無力氣抬起,身體也撐不住,索性就又躺倒在地上,低聲答道:“累,活著??太累。”
她微微眯起眼睛,貪戀地望著天空中的藍天白雲,低聲道:“可我偏偏又應過老和尚不尋死,要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