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見順平突然出現在中軍大帳外,不覺微微一愣,下意識地抬頭去看那豎在帳前的大旗,見那確是鄭綸的帥旗,心中這才略定。
順平剛從帳內出來,一抬眼瞧見辰年,不覺又驚又喜,道:“總算等到您了,小的還以為得和您錯過去呢。”
他比辰年到得要早,瞧著辰年未在軍中,本想著繼續往東去攔她,隻因怕與辰年走岔了,這才不得不待在鄭綸軍中等她。等了這幾日,好不容易等到辰年,順平頓覺鬆了口氣。
辰年略略點頭,也不問順平為何會出現在此處,越過他徑直走向大帳,請那外麵的護衛給她通報。
大帳內隻鄭綸一人,抬頭見辰年進來,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他已從順平口中知道了辰年與封君揚決裂的緣由,也知辰年為封君揚生了女兒。順平與他說這些,無非是想叫他打消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可不知為何,他那心思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更加蠢蠢欲動。
她既然已與王爺決裂,那是否就能一直做謝辰年?一想到此處,鄭綸心中就止不住地發熱,可待看到辰年微冷的容顏,那顆心卻又緩緩下沉。她並不知他的心思,甚至,她還以為他一直愛慕著芸生。
辰年不知鄭綸心思,與他打過招呼,又為自己的晚歸解釋道:“有些私事要辦,沒想著會耽誤這麼多天,虧得及時追上你們了。”
鄭綸不語,隻沉著臉點了點頭。
辰年會錯了他的意思,淡淡一笑,又道:“鄭將軍莫怪,實在是因為當時走得著急,顧不得來和你打招呼。”
鄭綸猜到她突然離去定然是去探望女兒了,瞧她連句實話都不肯與他說,難免有些失落,低下頭掩下了唇邊的那一抹苦笑。“沒事。”他頓了一頓,又問道:“你剛才在外麵見到順平了?”
辰年道:“見到了,剛還說了幾句話。”
鄭綸抬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並未像順平要求的那般,另想了別的借口來攔下辰年,而是直言道:“他來為王爺傳話,王爺不想你去泰興。”
剛才在帳外看到順平,辰年便猜到他定是來為封君揚來辦事,卻不想隻是來傳這話。鄭綸掃了一眼辰年的神色,瞧她麵上有些愣怔,又補充道:“王爺是怕你左右為難。”
辰年回過神來,問鄭綸道:“如果你是我,可會因為怕左右為難就置身事外,轉身回去?”
鄭綸想了想,答道:“不會。”
辰年唇邊露出些清淺的笑意,道:“我也不會。我知他是好意,隻是這事卻容不得我逃避,不管結果如何,我總去盡自己的力,不能隻等著別人來告訴我結果。”
鄭綸定睛打量她,過得片刻,才沉聲應道:“好。”
他這聲剛落,忽聽得帳外馬蹄聲響,帳內兩人耳力都極好,聽出那急促的馬蹄聲是由西而來,麵色均是微微一變。來人速度極快,頃刻功夫就到了近前,馬蹄聲在帳外猛地收住,片刻之後,就見兩個護衛架著一個形容狼狽的斥候從帳外衝入。
那斥候進得帳來,奮力甩開身旁扶持的護衛,撲倒在鄭綸麵前,將手中軍報呈上,氣息急促地說道:“將軍,泰興急報!”
鄭綸接了去看,隻一眼,雙眉就緊皺了起來。
辰年在旁看得奇怪,不禁問道:“怎麼了?”
鄭綸抬眼看向辰年,答道:“五月十九,泰興被紇古越攻破。”
順平那裏剛進得帳門,聽得泰興城破,不覺也是一驚,“泰興丟了?”
鄭綸看也不看他,隻盯著辰年。辰年立在那裏半晌沒有反應,過得片刻,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才又聚神,她抬眼看向鄭綸,問他道:“泰興情況如何?”
鄭綸默了片刻,方才答她道:“賀臻身死,賀氏族人被屠,紇古越下令縱兵七日。”
縱兵七日,又是與夏人有著深仇大恨的北漠人馬,這個命令與屠城也無什麼區別了。辰年雙眸沉黯,裏麵像是盛了最濃的墨,漆黑濃重,透不出半點光亮。她臉色蒼白無色,便是連那唇色也極淺,唯有牙齒咬住的下唇滲出血的鮮紅來。
鄭綸本是一腔憤怒,可瞧到辰年這般模樣,不禁低聲喚她道:“辰年?”
辰年這才恍然回神,道:“我沒事。”
鄭綸想要安慰辰年,一時卻又不知能說些什麼,隻能靜靜地看她。辰年瞧出他眼中的關切之意,又見順平也是滿麵擔憂之色,向他們兩個勉強一笑,重複道:“你們放心,我沒事。”
她深吸了口氣,強打精神,道:“我們需盡快趕往泰興,趁紇古越站穩腳跟前將泰興奪回。不過,泰興已丟之事還需瞞住,以免軍心不穩。”
順平聽辰年依舊要去泰興,先是一愣,然後便就有些責怪地看向鄭綸。鄭綸卻對其視而不見,隻在桌上展開了行軍圖,叫了辰年過去看。順平瞧他如此,實在按捺不住,隻得自己出聲叫辰年道:“王妃……”
這個稱呼隻剛一出口,順平就察覺到不好,忙改口道:“謝大當家,王爺特意叫小的前來,就是為了攔下您,不想教您去泰興。他說了,泰興之事自有他去處理,請您放心。”
“替我謝謝你家王爺的好意。”辰年打斷了順平的話,神色有些淡漠,道:“隻是謝辰年是義軍頭領,泰興不能不去。”
她說完了這話,便就不再理會順平,隻與鄭綸討論走那條路能盡快趕到泰興。兩人低聲討論片刻,辰年就與鄭綸告辭,回義軍那裏安排行軍之事,鄭綸也吩咐了親衛去叫軍中的幾個心腹將領過來。
順平這才尋到機會與鄭綸說話,壓低聲音,怒道:“鄭綸啊鄭綸,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眼中還有沒有王爺?他顧念舊情,對你一再容忍,可你是怎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