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媽(1 / 1)

白康哲頓住了腳步,沒有再往前走。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商敘延哭泣的樣子。

和商敘延一向安靜的性格相同,他的哭泣,是默不作聲的,就連顫抖也沒有。

要不是眼淚在不斷地往下墜,白康哲還真不知道他哭了。

商敘延跪在有些起伏不平的水泥地上,手裏拿著適才陸祁放下來的冥幣,安靜地一張一張往銅盆裏添。

就這麼跪了接近半個小時,他的哭泣似乎停了下來。

白康哲聽到他的喃喃自語:“陳淑……媽……”

時隔二十年,商敘延終於發出了這個幾近從他詞典裏消失的音節。

“對不起,是我任性了。”

他望著黑白照上笑靨如花的陳淑貞,心裏被錘子重擊了般。

這是陳淑貞二十年前拍的照片,照片上的她依然清純脫俗,靚麗動人。

二十年來,難道她的境遇窘迫到連拍一張正兒八經照片的能力也沒有嗎?

她男人到底讓她都過了些什麼樣子的生活?

二十年來麵對這樣緊張的家境,她又是如何做到每次回商家,都以溫婉可人笑容滿麵的樣子地應對他的任性?

想起白康哲早些日子跟他說陸祁從小被陳淑貞當成他的替身來養,他心裏的滋味就更是複雜。

他以為陳淑貞不愛他才拋家棄子,可現在的一切種種,絲毫不在體現出她對他日漸增長的母愛,甚至多到把對幺子的愛都傾注了給他。

可他偏偏十分不成熟地拒絕了陳淑貞一切展露母愛的機會,還在心底裏埋怨陳淑貞不愛他。

陳淑貞對他的愛,無疑在打他這些年來自以為是的嘴臉。

如果他接下了西裝,陳淑貞是不是就會逃過一劫?

但如果逃過一劫,他這輩子還會原諒她嗎?

答案是否定的。

他忽然就信起了命來,一切,真的是命。

繼續往銅盆裏添了些冥幣,他說:“媽,你苦了一輩子,現在多拿一些,好好享受,你,終於解脫了。”

可他卻一輩子都無法從自責中走出來。

“鐺,鐺鐺……”

牆角立著的一個古典掛鍾忽然發起渾厚深沉的敲擊聲,白康哲想起陸祁臨走前說的,今天是陳淑貞的頭七。

頭七不正是死去的人回家的日子嗎?

大概是心理作用,他感到背後開著的門,有股陰冷的風在不斷湧入。

打了個顫,他驚恐地說:“敘……敘延,我……”

他好害怕。

“來。”

商敘延放下手中的冥幣,雙手撐在地上,有些艱難地把腳盤好坐在地上。

白康哲立刻走了過去。

商敘延將他拉了下來,讓他坐在身邊,右手摟著他,左手把立在遺體前的遺照抱起,掩在懷中。

這樣做,也許能讓白康哲心裏的恐懼減少一些。

雙手壓在商敘延的大腿上,白康哲把腦袋埋入他的頸間。

“白,等這些事處理完後,我想把陸祁接到家裏去住,可以嗎?我想替媽好好照顧他。”

商敘延這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雖然現在的情況心裏竊喜,似乎有些不尊重死者,但白康哲還是忍不住在心底歡呼雀躍。

他想到了妻管嚴,做什麼事都要問問家裏的那位。

哦,不對,呸,他是老公,他是攻!早晚有一天要讓商敘延乖乖趴下當一回受!

思緒越飄越遠,商敘延側過臉,望著他表情豐富的臉,沒有再說話。

他知道白康哲這是同意了,白康哲個性耿直,要是不願意讓陸祁住進去,必然第一時間反對。

現在的模樣,恐怕是腦子裏在胡思亂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