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看到她應門,明顯的鬆了口氣,然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急聲問:“冬末,你沒事吧?”
冬末莫名其妙的反問:“我能有什麼事?”
夏初抹了把額頭上的薄汗,放下心來,呐道:“我剛才聽到你生氣砸東西,怕你出什麼事……”
冬末一怔,才想起一件事,脫口問道:“剛才的電話是你打的?”
一句話問出來,她的臉色頓時變了——她對譚英說那番話,譚英聽在耳裏隻會發怒,嫌她說話刻薄,卻不會往其它方麵想。但如果那話聽進夏初耳裏,以夏初那樣的性格,那種思維反應,那怪異的洞察力,那樣的話,其實很明白的向他昭示了自己的孤寂與不安。
一時之間,冬末不知自己該氣該怒,是難堪還是羞惱,隻覺得剛才不蓋被子躺在沙發上時被凍得僵了,麻木了的感覺和遲鈍的神經反應全都回籠,恨不能一把抓住夏初把他的脖子捏住,從他腦袋裏將他知曉的訊息全都擠出來。
“誰準你給我打電話的?你混帳!多管閑事!狗拿耗子!不知所雲!”
她氣怒之下,言語混亂,前後顛倒,那是什麼風度也顧不得了,把夏初嚇得退了兩步。剛剛因為看到她平安而沒有再冒的汗刷地又冒了出來,手忙腳亂的叫:“冬末,你別生氣,別生氣,生氣對身體很不好,容易上火,又容易驚動別人,又嚇人,又……”
他嘴笨舌拙,論到勸解安慰的本領,那是半點都沒有。好在冬末一陣發作,積鬱漸褪,怒氣稍平,雖然餘怒未消,但對著夏初那張單蠢的臉,卻發不出火來了。
夏初等她火氣小了,才小心翼翼的說:“冬末,我不是有意窺探你的生活,也不是想惹你生氣……我隻是,隻是真的……真的很想聽聽你的聲音,很想和你說說話……”
冬末默然,夏初又道:“冬末,你如果真的討厭我,我以後就都不打電話來煩你了。”
他說得寬宏大量,真像成熟懂事了似的,偏偏嘴角卻彎了一千一萬個不樂意的下垂弧度。
冬末不知不覺的握拳,微微側退,似想防備,卻又覺無謂,歎道:“你是不會打電話來,你會自己跑過來吧!”
夏初一臉“被你捉到辮子了”的表情,很慚愧很慚愧的低下頭。冬末怒氣未散,又被他豐富鮮活的表情逗得想笑,忍住了,問:“這大年三十的晚上,你哪裏搭的車跑過來?總不至於又是走路吧?”
“沒有沒有……”夏初連忙擺手:“我是開了我侄兒的車來的,而且我本來在樂昌老家過年,離這裏太遠,要是走路才走不到的。”
樂昌……離這裏有四百公裏吧?大年夜裏他這種溫室裏養大的人,竟敢孤身驅車奔波數百公裏,僅是因為擔心她,想見她一麵,想確定她有沒有事?
她怔了怔,無意識的問了一句:“你千裏迢迢跑來,就為了問我那麼莫名其妙的事?”
“啊……嗯……呃……不止是這樣的。”夏初應了一聲,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畏懼,又帶著強製畏懼的勇敢,一副既怕死又撐英雄過來送死的神態,大聲說:“冬末,春節快樂,新年快樂。”
他的聲音因為心虛而格外的大聲,空蕩蕩的樓梯間竟有回音傳來,連樓梯間已經熄滅的電燈,也因為回聲的震蕩而次第亮起,倒像是被惡勢力欺負,不能不應和他的話似的。
夏初也沒想到自己會嚷出這麼大的聲音來,看到冬末一副受驚捂耳朵躲避的樣子,頓時傻了眼,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眉毛眼睛嘴角都像蔫了的草葉子似的往下耷拉,呐呐的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冬末一時心裏也分不清是想笑還是想生氣,又或是無奈:“多虧現在是過年,特殊時刻,大家對各種噪音的容忍度都提高了不少,要不然憑你這一嗓子,我就得挨人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