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複,你知道你自己上次為什麼沒有死成嗎?”文雪言在浴室裏放溫水,淙淙細流,泠泠聲響,“因為,你不想死,你是不情願死的,所以,那刀子沒有割的足夠深。”
孟複站在浴室裏,騰騰上升的水汽氤氳著他的眼,像是一種死亡的纏繞。
沒有足夠深嗎?
那時候,他的眼前都是一片血色了,還不夠深嗎?
“可是,你隻有再死一回,古澤哥哥才會原諒你,你死了,仇恨才能消失。”文雪言挑著手指試著水溫。
見水放的差不多了,又站起身站在洗漱前,一模一樣的牙刷,牙缸,緊挨著一起擺放著,所有的東西都是兩份,一模一樣的,真是紮眼的很,文雪言握緊了手,指甲嵌進肉裏。
然後,她熟練的取出了刮胡子的刀片。
刀片是孟複尤為熟稔的東西。
刀片上森冷的銀光讓他的心跟著寒。
不想死,也不想活。
死的時候會很痛,活的時候會很累。
“開始吧。”文雪言把刀片遞給了孟複。
孟複顫抖的接過了,他緩慢坐到了地上,如同當時一樣的姿態,他把自己的手橫亙在浴缸的邊沿。
鋒利的刀片距離那條猙獰的傷疤不過一厘米。
他想狠下心,想著,死了就能獲得古澤的原諒,想著,死了文雪言才有可能給古澤幸福,想著,死了他們的孩子就會安寧的出生。
下不去手,
生命流失,軀體僵硬的痛,不,他抗拒,他害怕,他從來都是害怕死亡的,他下不去手。
他垂著眼,腳趾頭用力的縮著,終是放下了刀片,他說,“文小姐,我下不去手,你來吧。”
“你……讓我來?”
“嗯。”
他把刀片遞給了文雪言,把自己的性命遞給了文雪言。
“你知不知道,我如果割下去,在刑法上我犯的就是謀殺罪。”
孟複輕笑,幾分慘淡,“你勸導我自殺,不也是犯了罪?”
文雪言咬著唇,“是,我是犯了罪,法律對孕婦是寬容的,我害怕什麼呢?況且,你死了,是皆大歡喜的事情,所有人都會感激我。”
“我謝謝你。我沒有勇氣自殺。”
文雪言的眸子裏微微的閃過不忍,她蹲了下來,拉過孟複手腕,看著那盤踞在手腕上枯樹一般的傷疤。
“孟複,如果不是你阻攔在我和古澤哥哥之間,我不會……孟複,其實,人死了也好,死了就什麼煩惱也沒有了。你的痛苦,你的愧疚,你受的折磨,都沒有了。古澤哥哥會原諒你的。何漫雨和孩子的死,你也可以還清了。”她說著,那刀口已經劃開了孟複那傷疤上。
細小的血液流了出來,鐵鏽般的味道,滴落到水中,迅速的融化。
孟複痛的蹙起了眉頭,他偏過頭,不願再看。
他咬著牙,從前自殺的血跡大片大片的覆蓋在眼前,一瞬間又變成了倒在了血泊中的何漫雨……
刀片加深的繼續割下去,文雪言的眼淚像斷掉的線一樣,滴在了地板上,手臂上,那眼淚像是一種不忍,可這不忍的人卻在做著最殘忍的事。
“孟複,我會生下古澤哥哥的孩子,我會和古澤哥哥好好的生活下去,沒有了你,我們會過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