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澤大清早得趕去市裏的法庭,孟複站在門口,手指扣著門框,一言不發。
他看著古澤穿好了鞋,看著古澤拿起了外套,看著古澤回頭在他唇上輕啄一下,帶著微涼的笑。
他聽見他柔聲說,“孟複,不會有什麼事的,最多十幾天我就回來了,你在家好好照顧自己。”
古澤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不舍的抱了他一下,鼻尖用力的吸了一下,再鬆開,抬手看表,“我走了。”
再是轉頭,不回頭,或者害怕回頭,一旦回頭就不想走了。
孟複盯著古澤的背影,天色漸漸的泛白,白裏又透露著暗沉的灰,像是要下雨,他對下雨天格外的敏感。
是,要下雨了,他確定。
下雨了,古澤回來的時候要是沒有傘,應該會淋濕吧。卻是忘了,古澤回來,至少也得十幾天。
又或者,他隻是找一個借口。再去追尋一段路。
孟複從櫃子裏找來了傘,他穿著拖鞋就往外頭跑,他看見古澤的車從停車庫駛了出來,看見那車向前頭行駛。
他覺得自己跑的太慢了,想著再跑快一點追上。
那車卻停了。
古澤自後視鏡裏看到了他,急忙停車,從車上下來,先一步跑到他麵前,“怎麼出來了?”低頭,見他赤腳穿著棉拖鞋,上身是單薄的睡衣搭了件單薄的外套。
冷風簌簌的,腳多冷。
“給你,傘,要下雨了。”孟複喘著氣,將傘遞給他。
古澤伸手接過,有落淚的衝動,那麵容在風裏變得柔軟,他撫摸著他的臉,“好,我知道了,快回家吧。我很快就回來。”
“古澤,我跟你一起去吧。”他說。
“不,我不想你過去。我想你在家等我。”
法庭,我知那是你不再想去的地方,那裏埋葬了你七年的青春,那裏埋葬了你單薄的親情,那裏,不再有任何溫情。
我又怎麼會讓你再次站在那裏,看見我走進監獄呢?
“孟複,你在家等我。”他又重複了一遍。
孟複盯著古澤,他不覺得腳上有多冷,他發現自己無比的舍不得,他說,“好,我在家等你,你早點回來。”
“嗯。”
那車漸行漸遠,轉了一個彎,便消失不見了,那人也跟著消失不見了。孟複這才轉過身,慢慢的往回走。
這天晚上,孟複打電話向王秘書詢問最後的結果。
王秘書說,金禦風不肯和解,但鑒於他的傷勢不是太嚴重,法院判決拘役十天,王秘書說,古總的律師覺得懲罰過於嚴重,想轉化為普通的民事案件隻需要承擔罰款,準備再起訴,但金禦風那邊不屈不撓。
王秘書說,孟複,你就在家裏等著古總好了,他希望你在家裏等他。
孟複應著,“好。”便不再問下去了。
他讓他等。
他便等著。
不知不覺,這一處陌生的地方變成了他和古澤的家,“家”,這個溫馨詞,從前有小毅的時候,他就覺得那是個家了。
後來,小毅走了,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他便覺得,他再也不可能有家了。
現在,這裏是家了。
他穿著拖鞋在家裏走動,那沙發上的毛絨熊是古澤買回來的,那牆上的水墨畫是古澤掛上去的,那窗簾是古澤換的,那書架的一排書是古澤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