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沈驚瀾幾乎是用搶的一把抓過衣服，“我自己來就好，自己來就好。”說著就要轉過屏風去。
走了兩步走不動了，易微雨踩著她那件隨便裹著的袍子拖地的衣角，含淚道：“都是、都是女孩子，驚瀾就……”
她終究是直說了，“女孩子”三個字仿佛定身咒一樣把沈驚瀾定在當地，一步也動不了，直到易微雨扯了她胡亂紮的腰帶，才仿佛被針紮了一樣跳起來跑到屏風另一麵。
易微雨站在這邊回想剛才從衣角飛揚間看到的雪色肌膚，心裏漸漸高興起來，唔，事情開始往更加好玩兒的方向發展了。若她自出生到現在的十六年都在被老天爺為難，是不是，現在終於到時來運轉的時候了。
沈驚瀾的性別，也許能解開她人生道路上迄今為止所有的死結。
易微雨平心靜氣地坐在小塌上等沈驚瀾換完衣服，不到半刻的時間，她盤算完了所有因為沈驚瀾性別轉換會給自己原本計劃好的一切帶來的影響。
那其中最大的一個，或許她不用孤老終身。如母親一般獨自一人抑鬱而終，是她一生的夢魘。
母親那時候還有自己，但是自己呢？從她開始盤算那個計劃開始，從她開始明白自己所背負的秘密意味著什麼開始，她就有獨自一人終老的覺悟。
但是，若有一個人能陪著自己……
如此巨大的誘惑，能讓她修改目前全盤的計劃嗎？沈驚瀾是不是值得？
易微雨盯著屏風後麵那個人影，到底是不是值得？
沈驚瀾不知道易微雨心裏想什麼，她當然知道許久不出山的太爺爺策劃了這麼一出聯姻不同尋常，當然也知道易微雨鎮定若斯不同尋常，甚至所有麗水城沈家人目前所有的動向都不同尋常。
那種山雨欲來的氛圍，落雲山脈中所有飛鳥走獸都會覺得不同尋常的氛圍，每日能看到的那隻小鷹越來越顯示出異乎尋常的焦躁。若是所有的動物都不對勁兒了，人就該覺察到危險的臨近。
那是，她自從出生到現在十六年屢試不爽的秘訣，無數次把她從危險的猛獸口中救出的法寶。
這一切的一切，醞釀出巨大的疑雲籠罩在每一個人心頭，危險臨近的感覺讓每一個人都惶惶不可終日。那些嬉笑怒罵比往日更加親近的舉止，偶爾會給人末日前縱情狂歡的詭異感覺。
沈驚瀾深吸一口氣，腦海中走馬燈一般浮現出自從太爺爺出山後麗水城裏所見的一切，印在記憶深處的影像默默流過，心裏的不安更大了一層。
“夫、驚瀾，你收拾好了嗎？”易微雨似乎小心翼翼地叫。
“好了，”沈驚瀾淡然從屏風後麵走出來，初被發現秘密時候的驚詫恐慌已經不複存在。她坦然站在易微雨麵前，仍舊是一身男裝，玉麵朱唇雌雄莫辯，輕聲說：“有什麼想知道的，就問吧，隻要是我可以告訴你的，知無不言。”
“……好，”易微雨的性子遇強則強，沈驚瀾如此表現，她也不好如平日那樣撒嬌賣癡，不管是對手還是夥伴，都應該旗鼓相當才有意思，“你確實是真正的沈驚瀾，沈家二少爺嗎？”
“沈驚瀾如假包換，卻不是二少爺，”驚瀾透過一室彌漫的水汽認真審視了易微雨平靜的表情，“這裏不適合說話，找個安靜的地方吧！”
“湖心水閣清淨，隨我來吧。”易微雨站起來帶路。
沈驚瀾跟在她後麵沿著抄手遊廊往人工湖過去，一路看花木扶疏，不由苦笑，“說起來，沈家這別院，我還真是頭一次來，竟不知道還有個這麼大的湖。”
易微雨不答話，一路急行，等兩人穿過抄手遊廊到了水閣才開口，“不是二少爺？是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