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師示眾雲：“此門坐禪，元不著心，亦不著淨，亦不是不動。若言著心，心元是妄，知心如幻，故無所著也。若言著淨，人性本淨，由妄念故，蓋覆真如。但無妄想，性自清淨，起心著淨，卻生淨妄。妄無處所，著者是妄；淨無形相，卻立淨相。言是工夫，作此見者，障自本性，卻被淨縛。善知識。若修不動者，但見一切人時，不見人之是非、善惡、過患，即是自性不動。善知識。迷人身雖不動，開口便說他人是非、長短、好惡，與道違背。若著心著淨，即障道也。”
【校注】
“坐禪”，真樸本、金陵本作“妙行品”。
案《解義》：“何名妙行？妙者，妙湛圓明之謂。行者，一切時中清淨無染之謂。凡修道之人必以妙行為入道之本，既知妙行，入道極易；反是，則悟入難矣。”
坐禪：指端身正坐而修禪定。《箋注》：“坐禪，坐而修禪，息慮凝心，以究明心性之術也。達磨來此，法始盛於中國，與從前之四禪八定不同。”
“著”，《箋注》作“看”。下同。
案《箋注》：“北宗皆教人凝心入定，住心看淨，起心外照，攝心內證。故南宗以不看心、不看淨辟之。”《講座》：“六祖大師這裏講的坐禪，與其他法門講的不一樣，即不看心，也不看淨；既不是讓你在那兒看自己的那個心，也不是要你把自己的心打整幹淨，如果那樣，就成了神秀的‘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了。我們的那個心本來是清淨的，本來用不著你去看，去打掃。”
“元”，金陵本作“原”。
工夫：《箋注》：“工夫亦作功夫。工謂功程，夫謂役夫。”
案《講座》：“對於定，一般人都有誤解，認為不思不想就得定了，坐在那兒不動就得定了，可不是這樣。真正的功夫，那是經起考驗的，在日常的工作和生活中，在善惡、是非、得失及種種煩惱中，你若得力，把握得住自己，一心不亂，應酬有方，那才真正是有本事。坐在那兒修禪，一心不動，當然不錯，但進入生活，麵對煩惱，心就守不住了，動了、亂了，這有什麼功夫呢？”
【釋義】
惠能開示大眾道：“在這個法門中坐禪，原本既不能執著於心念，又不能執著於清淨，也不是身心不動。如果說執著於心念，心念原本就是虛妄的，知曉心念如同幻化，所以才能無所執著。如果說執著於清淨，人性本來就是清淨的，隻是由於妄念的作用，遮蓋蔽覆住了清淨真如。隻要沒有妄想，本性自然清淨，如果生起心念執著於清淨，卻由此產生出對清淨的妄想。妄想是沒有實際處所的，執著就是妄想；清淨本是沒有形相的，但由於妄想執著卻非要建立一個清淨之相。如果認為建立淨相是一種坐禪工夫，有這種見解的人，障礙了自己本性，反而被清淨所束縛。諸位善知識。如果想修行身心不動，隻要看見一切人的時候，不見他人的是非、善惡、過錯等，這就是自性不動。諸位善知識。迷惑的人坐禪時身體雖然不動，但一開口就說他人的是非、長短、好惡，與佛道相違背。如果執著於心念，執著於清淨，這就是障礙於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