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我不恨你
他明明已經十二歲，卻瘦弱的像個八歲少年。
紀柏衍死死地用凶狠又脆弱的眸子盯著司宿遷，他還在瘋狂地大喊大叫，讓司宿遷回答他，回答他到底是誰。
他一遍又一遍的問，問了許多人。紀柏衍不得不承認，從十二歲，到二十六歲，他還是很喜歡謊言。
“覺得自己很可憐？”
司宿遷冷冷睨了紀柏衍一眼，答非所問。
“不靠自己站起來的人，永遠都是廢物。”
狂躁的紀柏衍忽然安靜了下來，淚痕還沒來得及擦幹，落地窗罅隙裏的微風便帶著雨水的鹹濕味，吹起了紗簾。他又再次蜷縮回了那方角落，看著屏幕自顧自地笑，在接下來的48小時裏，再沒回過頭。
那年他十二歲。
背叛、欺騙、還有這涼琚山裏的一切，告訴他。
這人世間所有關於感情的事物，都是包著漂亮糖紙的謊言。
可他還很小，他還沒有學會如何與孤獨共處。
他害怕自己有一天，會被孤獨吞噬殆盡，然後步入無聲無息的死亡。
於是他聽見司宿遷對自己說，站起來。
是不是這樣，就可以不再害怕孤獨？
管家曾對父親說，是司宿遷當年給他的打擊，才讓少爺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可他依然是他，浸透涼琚山十八年陰雨的紀柏衍，永遠不會變。
十八年後，他親手勒死了他的哥哥，紀柏睿，然後把父親的氧氣管緩緩抽離，坐上了本屬於他的位置。
他還記得父親當時痛苦的神情，儀器傳來嘀嘀的警報聲，扭曲的口型像是說著。
——柏衍，你還是恨我。
紀柏衍一字一頓地溫柔笑道：“父親，我不恨你。”
我感謝您，讓我誕生在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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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爾承受一個巨大的秘密，狹窄的心髒根本無法吞咽。關念久久才得以平緩，調整了一下眼神，開口道：“你應該感激司宿遷當年的所作所為，雖然偏激了點，但還是……”
但她不知道，能被他輕鬆說出來的，就無法稱之為秘密。
從他走出大山的那一刻起，紀柏衍根本就不再忌諱。
“感激？”紀柏衍盈盈笑著。
我的確很感激。
隻不過，他是我唯一看得上的對手。
於他而言朋友的概念，不是用字典解釋的。
他在山路裏殺紅了眼，全然不顧破戒佛祖已不再渡他至人間。因為他會讓司宿遷知道，他是如何倚靠自己站起來的。
在黑夜裏站得太久了，自然需要截然相悖的日光當外裳。眼裏早已沒有晝夜之分，紀柏衍最擅長扮演太陽。
紀柏衍笑言了幾句，店裏的暖氣很足，關念卻覺得自己的四肢愈來愈冷。
若有似無地咬緊了下唇，關念回道：“抱歉，我不能同意。”
“沒關係。”
紀柏衍聽見自己這麼說，他一動不動地遠望，還是熟悉的明朗笑意，直到關念的背影消失在壁燈打下的層層光圈裏。
因為，他的字典裏隻有遲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