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傳了一份客戶訂單回公司給曾總過目,你看看傳真到了沒有?”
安之站起來看向傳真機,接板上果然吐有幾張紙,“傳真收到了,不過曾總還沒回來。”
“我和他通過電話了,他和關總現在在陪客戶吃飯,過一會就回去,你記得把訂單給他看,如果沒問題就請關總簽字,然後讓聶珠回傳給客戶,這件事很急下午一定要處理好,有什麼事打我手機。”
安之去把傳真拿來,是某銀行分行要購買一套美國塞曼提公司的企業級病毒防護係統,因為一些法律條文的限製,國外許多軟硬件廠商在國內並不直接銷售產品,而是走分銷渠道或大客戶點對點支持,銀通和這些廠商的合作方式正屬於後者。
才細看著訂單條款,電話又響,她接起,“你好,飛程銀通。”
“你好,我是塞曼提廣州公司的Lisa,剛才古勵和我們經理通電話說客戶的訂單已經簽了,他向我們申請特別折扣價,不知道你這邊能不能把客戶訂單傳真給我們?因為申請特價需要以客戶訂單來備檔。”
安之想起古勵說這件事很急,忙不迭記下對方號碼,把訂單傳了過去。
沒多久關旗陸和曾宏一同回來,安之上前把事情彙報一遍。
誰知她還沒說完關旗陸已經輕輕皺了皺眉,曾宏的臉更變得象是烏雲密布的陰天,敏感的安之立時意識到自己可能什麼地方做錯了,微懼地站在原地。
曾宏抽過她手中的訂單,冷厲目光掃向她,然而在他開口前一秒,關旗陸已輕描淡寫地出聲,“你跟我來一下。”
安之惶恐垂首,不敢去看曾宏的臉色,忐忑地跟在關旗陸身後進入總經理室。
一合上門她便問,“我是不是哪裏做錯了?”
她瞳內浮現的驚慌令他莞爾,“別緊張,沒什麼大事。”
頓了頓,他柔聲解釋。
“我們通常不會把客戶訂單直接傳給廠商,如果廠商確實要求,業務經理多數會把我們給客戶的真實價格改低之後再傳給他們,因為一旦廠商知道我們給客戶的銷售價,我們就沒辦法打壓他們的出貨價,隻有當我們把利潤往低裏虛報,廠商才會比較慷慨地給我們最好的折扣。”
安之臉色煞白。
企商圈裏一切均從利益出發,她這個職場菜鳥未能領悟此間精粹。
原想求表現,結果卻捅了這麼大的簍子。
看她一臉懊惱自責,關旗陸笑著安撫,“不用擔心,我們和塞曼提的關係還不錯,曾總會有辦法拿到特價,以後再遇到類似的事情你別急著馬上處理,打電話去告知負責案子的業務經理,他怎麼吩咐你就怎麼做。”這樣不管如何,責任不會再落到她頭上。
安之領悟地點點頭。
此時辦公室外傳來曾宏的厲聲斥責,“聶珠你怎麼做事的!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是葉安之處理?你不知道她沒有經驗嗎?!”
“我去吃午飯了,剛剛才回來,不知道這件事。”聶珠小聲抗辯。
“吃什麼飯!你以後每天中午給我留在公司吃飯!”
緊接著砰地一聲,傳來辦公室門扇被摔上的巨響,外頭一片死寂,人人噤聲。
安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生平頭一遭想尋個地洞鑽進去,她低著頭道,“我出去了。”
關旗陸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隻是看著她走到門口,在她的手握上門把的那一刹,他忽然忍不住輕喚,“安之。”
她回過頭來,“什麼?”
一雙清瞳閃著純淨自然的亮光,對他完全沒有防備,喉嚨一梗,關旗陸想說的話全部湮沒在嘴裏,笑了笑,改口道,“別擔心,沒事的。”他柔和的聲調和處變不驚的淡定目光,都似有種讓人安定的力量。
安之不由得寬了寬心,下一瞬他凝視不語的微妙表情讓她迅速笑笑,“我去幹活了。”
一秒不留開門出去。
此後幾日安之在辦公室裏一直有點如履薄冰,生怕曾宏什麼時候就會炸雷,幸而,那位副總雖然對她臉色比以前更差,卻也沒有自降身份去故意找一個小小助理的麻煩。
就這樣提心吊膽中,終於到了可以讓人喘口氣的周末。
每每下班,在傍晚時分走出那幢層高低得令人壓抑的大樓,一個人站在廣場上,看著出現在麵前來往不息的繁囂的車水馬龍,安之總會有短暫的不適,有點象走出虛幻的企業遊戲世界,而回到現實世界中來。
這兩個世界誰更荒謬和更殘酷?答案她不知道。
搭乘公車回到人民橋,已是一小時之後。
沿著江邊走進沙麵,到達露絲吧她推門進去,穿過鋪著格子布的室內案桌,推開另一扇門,綠簇成籬的花園裏露天擺有一張張點著彩色蠟燭的桌子,這裏是安之和莫梨歡、曹自彬讀書時期的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