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會兒,她被電話鈴聲驚起,反射性地抓起話筒時才回過神來,響的並不是她的座機而是許冠清的,安之側身瞧去,許冠清的座位空無人影,不知去哪了。
她把線接過來,“你好。”
一絲隱約的呼吸。
然後是關旗陸慣常的溫和語調,“冠清不在嗎?”
那一瞬間安之覺得有絲熱汽直衝眼底,仿佛心底隱隱約約的思念蜿蜒走過多年,她低語,“她走開了。”
“你告訴她等我回來再走,我稍晚要回辦公室拿份文件。”
“好。”她答。
兩方都靜了靜。
“那就這樣了。”他說,聲音有點難明的奇異柔軟。
“哦。”她無緒漫應。
過了兩秒,安之才意識到關旗陸並沒有掛掉電話。
很沒來由地,她忽然便覺得眼眶有些潮,不知是不是被咖啡的熱汽熏到了,幾乎不加思索慌忙放下了話筒,動作之迅猶如它比手中杯子還要燙人。
一股酸澀如漲潮般,漫滿她整個心口。
還沒待她好好消化這種莫名而令人恐慌的感覺,手機已經響起。
“葉小姐你好,我是王昌盛,因為我們的調色出了問題,印出來的文字圖片和打版的版樣出現明顯的偏差,所以現在要重新調色再印,可能要到七點才能把資料給你送去。”
“你們現在不是已經在印了嗎,為什麼還要那麼長時間?”
“調好色之後印刷是很快,不過剛印出來的東西不能搬動,不然上麵的色墨會糊掉,需要靜放幾個小時等它們晾幹,為了保證質量我們還要抽檢,去掉一些有偏差的頁麵。”
雖然在時間上還要拖延,但知道資料已經下印多少讓安之鬆了口氣。
當許冠清回來,安之把關旗陸的說話複述一遍。
她“啊”了一聲,有些著急,“關總有沒有說他什麼時候回來?”
“沒說。”
“那完了,我今天晚上有事,本來還打算請半個小時假早點走人。”
安之遲疑了一下,本不想說話,但看許冠清一臉沮喪,終於還是忍不住,“我可能要在公司待晚一點。”
許冠清馬上喜形於色,“那我把他辦公室檔案櫃的鑰匙給你。”
安之隻得笑笑說好。
直到下班關旗陸仍沒回來,許冠清給他掛了電話,把鑰匙交給安之後匆匆離去,不到半小時公司裏已人去樓空,窗外暮色漸暗,爾後華燈初上,每每這種時候,總令安之聯想到一個詞語,歸家。
她打開電腦裏的播放器,讓音樂流淌出來,無聊地伸個懶腰,從椅子裏站起。
辦公室內燈亮如晝,映得玻璃幕上影影幢幢,象極聊齋裏的世界。
安之踱向窗邊,歌聲在背後響起。
把萬家的闌珊敲落
把心間的希望點著
愛情是一盞燈火
結一根溫柔的芯
藍曳低縈至死方滅的承諾
把透明的薄翼張開
把深沉的向往背著
我是一隻笨飛蛾
穿越時間軌跡
漫長黑暗裏尋求光明的依泊
燃不盡愛瀾火海翻波
燃不盡情世煙濤流沒
愛情是萬盞燈火
攝神的亮凝射妖魅的炫惑
漫卷紅塵為烈熾
化騰空熱焰驚天補不破
依稀是蒲田火點生天
依稀是明境宛成絲線
我是一隻笨飛蛾
臨界的智盛不下震撼的迸裂
失了心迷了眼撲躍
狂喜跌蕩在極樂那絕世一抹
笑在唇邊微拂
愛情是一盞燈火
我是一隻笨飛蛾
“這是什麼歌?”忽然有人問。
安之驚回首。
關旗陸無聲無息地站在離她五步遠的身後,燈光從他頭頂後方照來,在他的睫底和下頜打出淡淡陰影,而垂在額際的發絲似有些淩亂,那瞬間安之有種奇特感,此時此刻的他仿佛有些難言的失魂落魄。
關心之情使她脫口而出,“發生什麼事了?”
關旗陸定定看著她,很慢很慢地道,“我也想知道。”
他遮在密睫陰影下的眸光暗幽無底,眼神十分奇特,似隱隱伺機欲動撲出來將獵物撕成碎片,又似始終恪守無關過客的身份,僅是保持距離地就那樣冷冷駐足一望。
安之心口蓬地跳了跳,有些失措,慌忙別開視線,適巧桌上手機響起,她馬上往座位走去,臉上奇快地展開不相關的淺淡笑容,“關總你檔案櫃的鑰匙在我這裏。”
原先空氣中彌漫的那絲無形的微妙情愫,即時煙消雲散。
目不斜視地行過他身邊,她關掉歌曲,拿起手機,“喂?王老板你們到了?……好,你等一下,我馬上下來。”
“什麼事?”關旗陸問,語氣有些冷。
“有一批明天要用的資料送來了,我下去帶他們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