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康熙從未以如此嚴肅的語氣與他這亦子亦友亦師的兒子說過話,然而事關重大,他不得不慎重處之,“你明知不可。”他此言一出,除了十六以外的幾人皆低下了頭,出來日久,許是都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以他們所處的位置,與昔如那樣的女子,自是不可能的,不然,隻會毀了自己的前程……
胤祥推開窗戶,墨色清冷的桃花眸淡淡的看著窗外沿湖風光,低沉優雅的嗓音緩緩傳來,“本王便要娶了她,又待如何。”在他的字典裏,從沒有別人可以說“不”的事情存在。小玄子一時氣節,因為他發現自己真的沒什麼可以拿來阻止他的理由。
前程,他已有了,而且在不在乎還待兩說,他要是真不幹了,指不定他這個當爹的才更鬱悶;祖製,得了吧,為了他廢的祖製還不夠多嗎,他自己本人都能算得上是律典了;父母,好吧,章佳氏那溫良的性子,指不定支持自己兒子到什麼地步呢,至於他這個做人阿瑪的……太多把柄攥在人家手裏,壓根沒有開口的餘地,而且,身為王爺十六歲還未定親,他現在根本是隻要十三看上個女人管她什麼身份就想讓他們立刻成親……
“你說真的?”小玄子雖說對柳昔如的身份耿耿於懷,但這都不是問題,隻要胤祥喜歡,沒什麼不可以的,他巴不得兒子趕緊成親省的那些個老不死的總來他這給自家女兒侄女外甥女什麼的牽線搭橋。但是,他擔心的是胤祥並沒有仔細考慮,隻是順口一說,這樣的話,會很麻煩。
“本王從無戲言。隻是,她未必肯嫁罷了。”胤祥隻是抬眼看著窗外粼粼波光,碧透的湖水倒映著遠山如黛,偶有幾隻鷺鳥飛過,撲棱低鳴,一派閑適淡然。這番情景,讓他不由心底一片柔軟,絕佳的記憶,讓他至今都能輕易憶起那些曾在江南煙雨水鄉畫舫上閑渡半生的日子,在那樣的一段時光裏,沒有陰謀,沒有硝煙,沒有政治,沒有血腥,絲竹之聲不絕於耳,清酒淡茶,美人如玉……
坊間女子多無情,皆因世間男子多薄幸。她們的心酸無奈又有幾人可知?才子佳人不過是過眼雲煙另一段負心薄幸。他喜歡並且尊重著那些恣意展現著她們的美豔與才華的女子,因而放棄他本就不屑的錦繡前程,隻與她們在畫舫之上,流連山水,寄情聲樂,詩詞歌賦,聊以一生……沒有□,沒有憐憫,隻一艘畫舫,遊遍天下,自始至終,以禮相待,知己相伴,縱是放浪形骸,也毫無顧忌之處。相伴一生數十年,哪怕紅顏白發,也始終不離不棄……那許是他所穿越過的人生中,最輕鬆恣意的一段時光……
眾人見他沉默不語的坐在窗欞之上,窗外和暖的春風拂動著那散落的長發,柔和的陽光灑落在那一身月白錦衣之上,折射出淡淡的朦朧光暈,雙目微闔,卻是說不出的沉靜淡然。於是幾人也都靜了下來,坐在桌邊安靜的喝茶,間或,看著那窗邊難得透著一股溫暖氣息似是在閉目養神的少年……
晚間,胤祥在一家子老老小小詭異的目光下踩著柚木的樓梯回了房間,隨手將通往樓上的艙門落了鎖,然後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看著燈下正拿著繡框仔細勾線的女子,搖曳的燭光將她明豔的臉頰映得愈顯柔和,那盈盈一笑的風情,足以令任何一名男子心生旖念。
“爺~”見他進來,柳昔如趕緊放下手中的繡屏,起身行了禮,便走上前來接過他褪下的外袍掛在床邊的衣架上。胤祥在桌邊坐下,拿起她方才所繡之物,纏繞著的翠綠藤枝滿是尖刺,大朵盛放的薔薇盛開其間,美豔不可方物。
“奴家手藝拙劣,爺見笑了~”見他仔細端凝著自己的繡屏,柳昔如竟覺得臉上有些發燙,她從不知道,自己竟還會有害羞的一日。“很漂亮。”最關鍵的是,從未有人能夠一眼便知他心中所喜,而眼前這女子,卻僅是靠著那淺淡的花香,猜到了他的喜好,如此,日間的提議,又有何不可,若他定要娶妻,那麼,眼前這女子,足矣。於是微挑了眼角,墨色的桃花眸凝視著她明亮的眼睛,淡色的薄唇輕啟,“昔如,你可願嫁我。”……
一路行了半月有餘,總算是近了徐州地界,他們換走陸路也有好些天了,途中也並沒有特地在那個地方多做停留,來時的一輛馬車,此刻已變成了兩輛。韋小寶在徐州並沒有產業,畢竟不是什麼特別繁華的城鎮,於是一行人找了間敞亮幹淨的客棧安頓了,收拾了行李便出門遊玩去了。
一個上午的時間能幹什麼?十三爺來告訴你,一個上午的時間,足夠某個同時被四個以上的兒子詛咒了的千古一帝將身上所有的荷包銀子,全部弄丟,連個銅板都不留……於是突然被傲骨附身的皇阿瑪桶子堅決拒絕了韋爵爺的資助,拉著兒子們就要開始自力更生……
雖然胤祥即使身上同樣沒有一文錢也能隨手將樹上的葉子全部變成金子,但是說實話,看著那無良阿瑪和三個弟弟幹勁十足氣勢滿滿的要把銀子賺回來的架勢,他倒是有了幾分看戲的念頭,於是雙臂環胸,就這麼倚身靠在身後的大樹之上,饒有興致的看著不遠處開始擺攤的抽風阿瑪,代寫書信?虧他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