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精鬼滑的死妮子。”站在灶房門口的李花兒娘被女兒戳穿了心思,笑罵一句,知道這回收拾不了她了,回身去了灶上。李花兒這才進了灶房打水洗手。
木頭的盆子,木頭的架子,木頭的水瓢,李花兒拿起皂角,還好,這個不是木頭的。不過,皂角,這也是植物!看看身上穿的衣裳,又看看李花兒娘的衣裳、頭發,李花兒再次歎口氣,這肯定是古代,這種純布的紐扣,掩襟式的衣裳,婦人穿的裙子,件件兒從沒見過。
洗了手,順手把水倒入灶房門前的溝裏。
“娘,這溝裏這麼多泥,是不是該掏了?”
“你個死妮子,就嘴上使勁兒,你老娘我一天忙得沒法子,你倒是幫你老娘把它掏了呀。”
李花兒吡吡牙,不是她不想幫忙,實在是那個泥看著忒惡心,黑黑的,糨糨的,黏黏噠噠,還有一般腐朽的味兒。
“娘,這個泥用來種莊稼好吧?”
“那當然,肥著呢。”
李花兒一咬牙:“娘,明兒我來掏,你讓哥挑水衝溝。”對於環境,還是自己動手改造吧。
“你哥那身板兒,挑水?還是老娘來挑吧。”李花兒娘對於麼女這麼懂事很驚訝,不過卻也沒想阻止她。
“娘,你得讓哥動動,他成天看書,人都看傻了,一個大男人,力氣還沒我大,將來和婆娘打架都打不贏。”
“你個死妮子,你就盼你哥娶個潑辣婆娘?”李花兒娘嗓門兒一點兒不低。
“嘿嘿,娘,我的意思就是哥現在力氣太小,這樣子不行。你得讓他也出來動動,順便也醒醒腦子不是。”
“你又裝精作怪。”
李花兒翻個白眼兒:“你不信算了,我懶得和你說。”
李花兒娘看麼女噘著嘴走了,想喊住她,張了張嘴,又回頭去滅灶裏的火。
坐在灶台前,李花兒娘發了一陣兒怔,女兒變勤快了,也懂事了,這是好事,好事,就算女兒不像以前遇上什麼事都來問自己,變得有了主張,這也是好事……
李花兒娘擦擦落下的眼淚,能把麼女從鬼門關搶回來,是她跟菩薩求的,就算女兒變了一些,也沒什麼,反正,女兒看著自己這個娘的眼神還像以前一樣,也唯有這個,才讓她肯定,這回來的是自己的女兒,不是什麼別的孤魂野鬼。許是去鬼門關的路上,麼女長了見識呢?這人出趟門回來,不都得變一些?
李花兒娘想著打小麼女和自己就親,現在不也還是和自己親?再說,孤魂野鬼也不敢上女兒的身,女兒八字重,身上又有她從廟裏求的護身符……
李花兒不知道自己的表現看在李花兒娘的眼裏有破綻,想來,便是知道,她也還是會這樣做,她占了人家女兒的身子,雖沒說,但也沒想著能糊弄過去,因為她並不太清楚以前的李花兒是什麼樣兒的,便隻能根據身體的記憶來做事說話。
人,不僅大腦有記憶,身體也有記憶。你對身體好,身體會記住,你對它不好,它也會記住,你喜歡吃酸吃辣吃甜吃鹹,身體也全都記著。也因為這個,李花兒娘沒有更多的想法,因為李花兒的很多習慣都沒變,便是有變,李花兒娘也覺得正常,小孩子,誰個不是變來變去,今兒喜歡這樣明兒喜歡那樣的,八歲的孩子,離定型還早著呢。
李花兒走到西邊兒的房裏叫她哥,李花兒哥哥因為要讀書,家裏便把光線最好的房給了他。
“哥,吃飯了。”
李花兒一屁股坐到他哥旁邊的長條凳上,拿了一本他哥的書翻著看。
“妹妹,你別動我的書。”
李花兒不理他,“哥,這個字認作什麼?”
李花兒哥哥看一眼:“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我不是教過你?”
李花兒頭也沒抬:“我怕自己記錯了。”
李花兒哥哥笑道:“你平日不是很得意自己的記性比我好?這會兒怎麼就擔心記錯了?”
李花兒翻了個白眼兒:“我就是看看自己摔傻了沒有!”
李花兒哥哥嗤一聲笑了:“你能問出這話,就知道肯定沒傻。找著借口的偷懶耍滑,唯恐家裏人不知道你摔了,疼你少了點兒。”
李花兒不理他:“哥,你去喊二姐和小叔吃飯了。”
李花兒哥哥無奈:“看吧,又使喚上我了,你再摔,你這懶勁兒也摔不掉,以前就使喚我做這做那,現在,摔了後不也一樣!”
嘴上說著,李花兒哥哥卻還是把桌子收了一下,起身去替自己妹妹跑腿。低著頭的李花兒心道,我不過是看你成天坐著不動彈,對你身體不好,才找機會讓你多走動,你倒說我懶,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對於誤打誤撞和原李花兒做了同樣行為的事兒,現李花兒無感,反正現在這身子歸她了,做什麼,都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