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棟老式大廈的某房間。
昏黃的吊燈將本就牆壁斑駁,年久失修的客廳照耀得格外昏沉。透過窗戶灌進來的寒風將那懸掛的吊燈吹得左右搖晃,顯得十分詭異和淒涼。
客廳。
靠窗的餐桌上有一瓶紅星二鍋頭,一盤花生米,墊桌的報紙也破舊泛黃,瞥一眼角落的日期,竟是十年前的新聞報。
餐桌旁坐著一名年輕男子,他擁有一頭略長的頭發,英俊到令人驚豔的麵孔。他身姿挺拔,西裝革履,正襟危坐在餐桌上。抿著白酒,夾著花生米。看上去十分安詳與寧靜。
隻是,他的穿著打扮、舉止神色與這老式套房實在不搭調。就好像一個盛裝出席的白雪公主坐在破爛殘敗的小木屋做針線活。極其詭異。
但年輕男子卻紋絲不動地坐在餐桌旁,吃一粒花生米,抿一口嗆喉辛辣的酒水。看上去很悠然自得。
忽地。
一道黑影自門外閃入,悄然落至年輕男子的身後。微垂頭,對男子表現出極大的尊重。
“怎麼了?”陳一亮鬆下酒杯,漫不經心地點燃一支香煙。
“您的父親並不信任您。”黑影用拗口的華夏語說道。
“有什麼問題?”陳一亮轉過頭,淡漠道。
“為一個不信任您的人賣命,我覺得不值得——啪!”
黑影話音未落,陳一亮閃電出手,淩厲毒辣的抽了黑影一巴掌。重擊之下,竟是一口鮮血噴灑在斑駁的泛黃牆壁上。
“這是第一次。”陳一亮垂落著雙臂,那雙明亮的眸子掃了黑影一眼。“我希望也是最後一次。”
“是。”黑影緩緩垂下頭。不敢再有隻言片語的抱怨。
“滾。”陳一亮冷冰冰地吐出這個字,便是轉身坐下,慢慢倒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黑影來得毫無征兆,走得也悄然無聲。將陳一亮留在這透著一股陰森氣息的屋子裏。
陳一亮自斟自飲,直至一瓶二鍋頭見底,方才放下酒杯,默默點上一支煙吞雲吐霧。
“不信任?”陳一亮那俊朗的臉上掠過一絲嘲弄的味道,自言自語道。“義父何時信過人?”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賜於我生命,我便要還。拿一世去還。”陳一亮呢喃道。
陳一亮沒有姓,也沒有名字,更不知道父母是誰,他懂事以來,便隻知道喬八是養育他的男人,他的一切,都是這個冷血絕情的男子賜予的。所以他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從他能直立行走開始,他便接受喬八布置的可怕訓練。在十歲那年,喬八遞給他一把刀,冷冷地問道:“義父要你殺人,你怎麼辦?”
“殺。”陳一亮平靜說道。
然後。喬八挪開身體。他背後那個體魄強壯的男子便凶神惡煞衝向年僅十歲的陳一亮。
陳一亮明白,這個男子不死,死的便是自己。而義父希望自己殺人。所以他一刀刺入男子的心髒。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人。
他不記得這些年為喬八殺過多少人,他隻記得十六歲那年他殺了一個據說是華新市唯一能與喬八抗?的龍頭。在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割破那個龍頭的脖子之後,他被安排出國,遠離華新市。
出國前,喬八拍了拍他的肩膀,很直白地告訴他:“我現在需要錢。我賺的還不夠多。”
“多少。”陳一亮如是問。
“一年有五千萬的缺口。”喬八說。
“我來賺。”準備跑路的陳一亮離別前給予喬八這個承諾。
去了歐洲,陳一亮進入雇傭界,開始為喬八賺錢。每年給喬八填補五千萬缺口。直至一個月前他接到喬八親自打來的電話。
“回來吧。”喬八是這麼說的。
“好。”陳一亮簡單地回答,放下在歐洲的一切,在雇傭界擁有的一切,立刻趕回華新市。並接手喬八布置下來的任務。
陳一亮活到現在,似乎並沒留下太多回憶。偶爾躺在床上想一想,他發現腦袋裏竟是空白的。
但沒關係,他還活著,是因為喬八還需要他。他不需要回憶,也不需要自我。
除非喬八哪天決定最後再利用他一次。到那時,方能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