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六是喬八手上的另一張王牌。
一張負責跟蹤與潛伏的王牌。
也許他的戰鬥值在喬八手下眾多王牌中不是最強的,但他的跟蹤能力無人能及。
即便是陳一亮這種反偵察意識極強的高手,也無法防備肖六那鬼神莫測的跟蹤。
他是一個長相普通,身材普通,穿著也很普通的男人,將他丟在人群中,即便是他的爹娘,要尋到自家兒子也很有難度。
他太普通了。普通得找不到哪怕半點能引人注意的地方。
這也是他能成為最頂尖跟蹤者的優勢。
誰會去在意一個行跡正常又沒有絲毫特點的年輕男子呢?
肖六僅僅跟了喬八三年。便能迅速成為疑心病極重的喬八的王牌,並得到他的信任,已經證明他不凡的能力。
他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甚至可以一天到晚不說一句話,他沒有任何不良嗜好,他不抽煙,也不喝酒,更不喜歡逛夜店。若非他資曆太淺,不像四大金剛那樣跟了喬八十幾年,他完全可以成為喬八最重視的下屬之一。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成為喬八的得力助手。
“我不需要知道他做過什麼,接觸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我隻需要知道他去過哪兒。”
這是喬八給肖六布置的任務,看似簡單,實則極難。
白馬客袁丹青是什麼人物,單單從喬八對待他的態度便可知一二。
如往常布置任務那樣,喬八留下一句近乎於忠告或是警告的話語。
“失敗了,就別再回來。”
所以肖六會將每一次任務當做最後一次,事實上,他若是沒能順利完成喬八布置的任務,也的確會成為他最後的一個任務。
不管如何,肖六會謹慎小心地去完成喬八交代的任務。這是他作為喬八手上跟蹤者該做的事兒。
領命之後,肖六提著一個保溫盒前往別墅後院。
李斯最近很忙,忙於喬八布置的各種任務,他沒時間也沒精力去照顧瘸腿的陳一亮。所以他拜托肖六每天送兩頓飯,讓他不至於餓死在屋子裏。
肖六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他不是聾子,也不是瞎子。喬八別墅內發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甚至比別墅內其他人還要了解。所以他答應了。答應李斯會每天給陳一亮送兩頓飯,保證他最基本的生存。
咯吱——
笨拙的房門被推開,屋外的光線照耀進這漆黑而陰沉的屋子。一陣發黴的酸味撲鼻而來,肖六忍不住皺起眉頭。
屋內沒開燈,耀眼的光線揮灑進來,透過這一縷刺眼的光芒,能清晰瞧見空氣中飄蕩的細塵。肖六提著保溫盒進入,並反手關上房門。
他是跟蹤專業人士,跟蹤,便必須掌握目標的心理,這樣才能以最安全的方式去跟蹤。所以肖六對心理學有一定了解。
他反手關門,是顧及陳一亮的感受。
一個原本生龍活虎的男子忽然變成瘸子,任誰都承受不住這份打擊。不管是肉體上還是靈魂上,都會抗拒與人接觸,抗拒與外界接觸。肖六不知道陳一亮是否承受得住這個打擊,但他盡可能不去再傷害陳一亮——這個有自我意識,曾試圖變成一個人的喬八的狗。
屋內的擺置很簡單,一張桌,一張床,一張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滿身頹廢酸澀的男子。他蓬亂著頭發,背對著肖六,像一具屍體毫無生機。
他就是曾經喬八手下最有能力,最得寵幸的人,陳一亮。
他曾風流倜儻,玩世不恭,幾乎可以斷定,若是他的人生軌跡不發生如此嚴重的變軌。十幾二十年待得喬八退隱,他將是唯一有資格繼承喬八位子的下屬。
可夢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人不能永遠活在假象和幻想中。
事實是,陳一亮腿瘸了。左腿打滿鐵釘,塞滿鐵架。幾乎成為一個廢人。
肖六站在他的後麵,默默地注視這個仿佛被世界遺棄的男子。輕歎一聲,將保溫盒放在桌上,衝坐在窗口位置的陳一亮道:“接下來一段日子我也許不能給你送飯了。”
沉默寡言的肖六開口說話,原本口齒伶俐的陳一亮卻一字不說。仿佛比肖六還要沉默寡言。
“狗也有生存下去的權利。狗也能活得有尊嚴。”肖六說。“哪怕是一條瘸腿狗。”
仍未得到回應。坐在輪椅上的陳一亮隻字未提,死寂般地沉默著。
肖六見狀,臉上浮現一抹黯然,轉身便欲離去。
“你偵查意識足夠強,但你有時太激進。”窗口處傳來一個沙啞得仿佛金屬卡殼的聲音。“和他保持足夠距離,一旦被發現,他不會給你退路。”
肖六身軀一僵,臉上掠過一絲訝然與迷惑。停頓數秒後,緩緩退出房間。留下屍體般的陳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