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吸完的半截煙被粘稠的鮮血粘在嘴角。青煙嫋繞,像是在給這個為替兄弟報仇甘願忍辱負重三年的好漢送行——
肖六走了。
走的沒有遺憾。
走時,他的臉上掛著笑容,開心燦爛的笑容。
這三年多來,他從未笑過。直至臨死前,他那僵硬的臉上才浮現一抹微笑,幸福的微笑。
韓小藝的淚水猶如斷線珍珠,嘩啦啦滾落下來。她知道肖六是什麼人了,她也知道肖六為什麼會救自己。她更知道肖六為什麼會是喬八的人。
但她不知道——上天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一個講義氣,重情義的漢子?
三年多來。他沒度過一天好日子,為什麼直至臨死,都不能見上一麵他敬重無比,當親哥哥對待的林澤呢?
為什麼?
老天你到底睜開眼睛了嗎?
“他死了。”
背後響起銀女清淡的聲音。
剛才她也在聽,不知道為什麼,她那顆冷如寒霜的心髒竟有些悸動。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她隻知道這種感覺不好受。
感覺是不會騙人的,縱使是孤僻如銀女這樣的女子,也不能逃避感覺的吞噬。
“死了。”韓小藝呆呆地說道。“他是為我而死的。也是為他的兄弟而死,更是為他敬重的小林哥而死。”
“走。”銀女一隻手扛起肖六沉重的身軀,衝淚流滿麵的韓小藝說道。
叮!
肖六身軀被抬起時,腰間忽地落下一把刀鋒,一把無柄刀鋒——直直地插入雪地。
任那風雪飄搖,這把刀鋒卻泛著清幽倔強的光澤,遺世而獨立。
————
嗖嗖嗖!
無數顆佛珠彈射而出,仿佛子彈一般,夾裹著可怕的氣勁,宛若撕裂了空氣,破碎了空間。呼嘯著向李斯與陳一亮打來!
“小心!”
撲哧!
撲哧!
撲哧!
李斯情急之下,整個身軀貼著陳一亮,幫他擋下那一顆顆奪命佛珠。
陳一亮沒事,但那一顆顆氣勁驚人的佛珠卻是盡數打入李斯的後背。
“哇——”
震蕩之下,李斯隻感五髒六腑皆被攪碎,氣血翻滾難受,一個憋不住,鮮血便是狂噴而出。
“嘶嘶——”
口中噴出鮮血,後背那被佛珠打出的血洞,亦是不斷地噴濺出殷紅的鮮血。模樣慘不忍睹。
李斯被擊中之後,身軀無力地趴在陳一亮那佝僂的身上,雙腿亦是軟綿綿的,難以再撐起那沉重的軀殼。
“李叔——”陳一亮沙啞的聲音顫抖道。“為什麼——為什麼替我死?”
“我該死——”李斯那因疼痛而略顯扭曲地臉上擠出一絲笑意。“我壞事做盡,死了也活該。你不同,你什麼都不懂,你隻是聽了喬八的話,你本是一個純善的孩子,李叔看著你長大,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陳一亮愕然地望向李斯,雙臂緊緊地抱住他那不斷下垂的身軀。
隻是,他自己本身就已無力站穩,還要攙扶著毫無力氣的李斯,兩人便這麼搖搖晃晃地站著,如大海中飄零的孤舟,分外淒涼。
“陳少——好好活著。”李斯心疼地凝視著如同一個老者的陳一亮,虛弱道。“你不該死,該死的是喬八。他不該利用你,不該打斷你的腿,更不該把你訓練成一個沒有自我,沒有靈魂的死士。他不該,也沒有這個資格。”
“好好活著——”李斯顫抖道。“陳少,答應我好嗎?”
陳一亮瞧著李斯那渴望的眼神,終於咬牙點頭道:“我答應你,李叔。別說話,我帶你去看醫生。”
“想走?”喬八猛地爆喝一聲,猖狂無比地吼道。“背叛我喬八的人,從沒人可以活下去,沒人可以!”
說罷,他清嘯一聲,宛若一隻下山猛虎,探出虎爪向兩人抓來!
嗖!
一道寒光乍現,站在一側的林澤忽地動手。手腕一翻。那把無柄寒光便是嗖地射向喬八。
“哼!”
喬八身軀一滯,腰身一擰,極為靈巧地避開那極速射來的刀鋒。其身手之敏捷,哪兒像個久居高位,一臉溫文爾雅的梟雄?
說他是個武林高手一點也不為過!
一擊未中,卻已放緩喬八的速度。林澤身形一晃,閃電般站在陳一亮與李斯的身前,目光冷冷地凝視著喬八,口中卻平靜地說道:“陳一亮,帶李斯走。”
陳一亮身軀輕微一顫,那雙漆黑的眸子不可思議地盯著林澤那並不寬厚的後背。咬牙,抱住身軀逐漸冰涼的李斯,恨極道:“幫我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