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麗莎白放下小女兒親筆寫的一封書信,那絲毫不曾留下歲月痕跡,反而平添幾分成熟魅力的玉容上掠過一絲黯然之色。
她接受了。
接受自己的意見進入皇家學院學習,兩年內,她將不受任何影響,專心學習自己早已為她準備好的課程。
伊麗莎白原本是應該開心並且欣慰的。
但此刻她一點也不開心,也半點不覺得欣慰。相反,她內心深處感到極為不安,這份不安仿佛溶於血液中,襲遍全身,讓她周身都不自在。
“我這麼做,她會恨我嗎?即便嘴上不說,心裏會埋怨我嗎?”
伊麗莎白略顯傷感地搖搖頭,拋開了這個本不該去思考的念頭。
不管她將來如何看待自己,這條路她都必須走下去。小公主亦然。
她們的血管裏,流淌的是皇家的血液,不論是否願意,都應該承擔起常人難以想象,也不願承擔的責任。
這就是皇家人的命運:可以掙紮,但不能違背。
“夫人,夜深了。”
那二十餘歲的妙齡女郎輕聲提醒伊麗莎白。
她的工作任務很複雜,除了要替女王做工作的甄選,還需要照顧夫人的身體健康。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恪守著自己的職責。不允許自己的工作出現紕漏。
“他呢?”伊麗莎白抬起那雙潔白無瑕的玉手揉了揉略顯發脹的眉心,清淡地問道。
“林先生接到了大公主的邀請,明晚會在王宮宴請他。”妙齡女郎認真地說道。
“還真是步步為營,一個盲點也不允許出現。”伊麗莎白對自己這個大女兒慎密的心思感到驕傲,同時也感到沉重的壓力。
她的背後是一幫欲掌控大權的貴族,她死去父親的那幫下屬,更是一幫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若讓大公主掌權,憑借她的手腕和那幫貪財之極的貴族合力,英倫不說大亂,也不可能保持現如今的穩定。
不能讓她繼位——這是在大女兒十八歲那年伊麗莎白向自己立下的警告。
也許是察覺到了母親的心意,隱藏得極深的大公主終於露出她猙獰的獠牙,在一幫親王父親的黨羽配合下,慢慢跟女王在王宮形成了相互製衡的局麵。表麵上,女王的確是王宮內頭號話事人,可實際上,女王的許多建議和主意,都會在大公主連消帶打的架勢下石沉大海。
這是一場艱難且可怕的戰鬥。
大公主很期待。伊麗莎白卻很猶豫。
她終究是自己的女兒,若她肯善罷甘休,伊麗莎白絕對不會追求以往她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哪怕是在華夏的那場暗殺,伊麗莎白也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但她知道這隻是臆想,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兒。別說大公主不可能罷手,即便罷手,她背後那幫財狼惡虎也不會讓大公主罷手。
上了戰場,隻能埋頭向前衝。後退?
抱歉,回頭是一片深淵。不想被燒死,那就勇往直前吧!
伊麗莎白近幾年每到夜深人靜時,總會思考這些讓她頭疼欲裂,卻又不能不思考的問題。她知道總有一天,女兒會徹底亮出寶劍與自己一決雌雄。而這一戰,她卻絕對不能輸。不止不能輸,還必須贏得漂亮。否則,小女兒又如何扛起一個天大的爛攤子?
那個混蛋家夥曾說過:當你發現某個問題能糾結得你神經虛弱時,請摸摸你的心。咋樣,還在跳吧?有什麼比活著更值得讓人興奮?
伊麗莎白嘴角溢出一抹略顯無奈的笑容,喃喃自語道:“你當誰都可以跟你一樣玩世不恭嗎?哦,有一個。這小家夥,當真厲害得緊。才來幾天,就被我那心狠手辣的女兒盯上了。嗯,你肯定又要說有我當年的風範,可你為什麼不換個角度想想,若沒我的心狠手辣,你能在這偌大王宮想來就來,想走便走嗎?若沒我的冷血無情,她——能平安活到十八歲?”
伊麗莎白緩緩起身,略掃一眼空曠幽冷的辦公室,又是輕歎一聲:“你如今到底是死了,還是在某個犄角旮旯偷生?這麼多年了,你從不肯透漏哪怕半點消息,好歹讓我知道你的生死,減少我一兩分擔憂不行嗎?”
“不過沒關係,你不肯見我,我總是不會勉強你。我在想,假若你有個孩子,也有他這般大了吧?但很奇怪,你的英姿威風凜凜,帥氣逼人。這小家夥卻生得一般。嗯,唯一比你有優勢的,便是那雙眼睛比你長得好看。也沒你那麼不老實。”伊麗莎白微微搖頭,抿唇輕笑,登時風情萬種,瑤華無限。“你當年自稱國安首席帥哥,倒也沒說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