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不巧很生氣。
一是生韓小藝竟然接手韓家便撤了自己在南方地區的勢力的氣。
二是生連雲城竟然代替自己答應下來。
他嘴唇上那兩條八字胡因過於生氣而有些扭曲。出得書房,他便莫名其妙地回望麵色如常的連雲城,不冷不熱地說道:“你就這麼迫不及待交權?”
“胡扯。”連雲城含笑說道。“你以為大小姐想奪我們權?”
“你以為呢?”孫不巧怨念深厚地反問。
“你知道韓老板為什麼把你調到南方,而留我在大本營?”連雲城掏心窩地說道。
“因為我沒你會拍馬溜須。”孫不巧揶揄道。
“如果會拍馬溜須就能得到韓老板信任,那你也太小看咱們的老總了。”連雲城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平靜地分析道。“你比我有衝勁,這一點我從不否認。但你不夠我圓滑,你也無法否認。讓你去南方開拓,是因為你有這個本事。不讓你留在北方,是因為你可能會給韓老板添亂子。”
“即便韓老板的意圖是你說的這樣,跟今兒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孫不巧不忿道。
“你才華是有,就是太衝動。經不住刺激,也缺乏那麼一點眼界。”連雲城很不近人情地批評。
“繼續。”孫不巧點了一支煙,追問道。
“你當真以為大小姐要奪權?錯了。大小姐沒理由這麼做,她也不會這麼做。她讓我們回來,首先一點是要試探我們的忠誠。如果她的話我們不聽,那大小姐可能真的要向我們下手了。”連雲城輕歎一聲,幽幽說道。
“為什麼?”孫不巧撓了撓頭,不解道。“難道咱們對韓家的忠誠度還不夠?還需要繼續試探?坦白說,韓老板出事兒的這段日子,不知道多少人跑來說服我跳槽。讓我背叛韓家。相信你跟我一樣,可咱們有動心嗎?沒有吧?”
“我們是對韓老板忠誠。不是對大小姐。”連雲城似笑非笑地說道。“韓老板若是沒事兒,咱們自然鞍前馬後地替他打工。可現在呢?老板身體狀況出現大問題,隨時可能離開人世。韓家靠誰?靠大小姐。她如何知道咱們是否忠誠於她?沒錯,咱們的忠誠度本來是不需要懷疑的,可問題是咱們忠誠的是韓老板,不是大小姐。這一點你知我知,大小姐也知。所以她必須給我們一個選擇。是拒絕她,還是忠誠於她。”
“你的意思是,大小姐讓我們回燕京。隻是一個試探?等確信我們的忠誠度後,自然會讓我們回去?”孫不巧不笨,他隻是被韓小藝的那番言論刺激壞了。
“倒也不盡然。”連雲城輕輕搖頭道。“咱們終究是追隨韓老板的。就像咱們並不能完全信任大小姐一樣,大小姐也不會完全相信我們。我們離開的這段日子,大小姐總是會安插一些她的人進去。不過沒關係,以大小姐的頭腦,應該不至於做得太明顯,太過分。是我們的,終究還是我們的。大小姐需要的隻是我們的態度。”
“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我多心了。”孫不巧搖頭道。“以目前韓家的狀況,大小姐不太可能製造內鬥。沒必要,也經不起折騰。”
“你明白就好。”連雲城點了點頭,忽地靠近他一步,將聲音壓低到隻有兩人才聽得見。“另外一個意見就是——以後咱們之間的摩擦,在無傷大雅的情況下,能有多激烈,就鬧得多激烈。”
“嗯?”孫不巧眉頭一挑,先是神情莫名,旋即便是輕輕點了點頭,含笑道。“我懂。”
摩擦。是肯定需要的。
兩人是韓家的中流砥柱,是會影響大局的存在。如何讓韓小藝完全信任他們,放心他們?那就隻有他們之間相互不順眼,相互製衡。隻有這樣,韓小藝才能完全放心他們,才不會考慮被他們架空的可能性。也隻有這樣,他們的日子才會好過,才能不被大小姐猜忌。
很簡單的道理,韓小藝不是韓鎮北。她目前並沒有完全駕馭這兩人的能力。所以她絕對不希望兩人團結一心地來幫助韓家。不是不希望,而是不敢。這兩人若是合力反韓小藝,韓小藝沒把握穩住韓家。所以隻有當兩人互不相讓的情況下,韓小藝才能吃得下睡的香。
連雲城這個決定,倒是省了韓小藝不少事兒。即便兩人不做樣子,不鬧出相互製衡的架勢。韓小藝也會主動發力,讓兩人在不影響大局的情況下爭起來,吵起來。當然,縱使兩人深諳此道,不需要韓小藝出手,他們也會做出最佳表演。韓小藝還是會煽風點火,讓他們的表演愈發真實。有看頭。
三個人都知道,隻有當韓小藝真正穩住了韓家,掌控了韓家的局勢,他們的表演才可以稍稍收斂。但基本的表演,仍然要繼續。否則的話,韓大小姐隨時會對他們不放心,會警惕他們,會——連雲城跟孫不巧下樓後,那幫韓家內部成員們對兩位元老的淡然表情感到很沉重。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了呢?
大小姐向兩人訴說了一些什麼內容?是否會影響太大?又是否——隻是兩人不說,他們的心腹也不敢問。畢竟,二樓的那間書房內,韓鎮北還在,還沒死。
林澤足足喝了八杯茶,去書房內置的洗手間放了一泡尿,點了一支煙方才出來。
見韓鎮北神色平靜地掃視著書房內的擺置,林澤微笑著問道:“韓老板,你覺得大小姐能把善後的事兒處理得妥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