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薛白綾淡淡說道。“休息吧。”
薛白綾一走,薛貴便無力地躺在床上,喃喃道:“林澤,哥們對不住你啊。本來東京一行讓姑姑對你有了不小的好感。現在似乎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薛白綾沒去探望林澤。哪怕他的房間跟薛貴是緊挨著的。她卻在看完薛貴後徑直回房了。林澤有銀女陪,倒也不覺得寂寞。尤其是下半夜,因為失血多過,傷勢又有些嚴重。傷口一陣抽搐的劇痛之下,他強迫自己沉沉睡去,以此來抵擋難熬的傷痛。
沒受過這類創傷的人永遠不會知道這份痛苦。林澤知道,甚至有些麻痹。不提其他,單單是林澤當年在創辦小刀會時,他就親眼見識過因被砍成重傷,又不敢去醫院療傷的混混如何疼得滿地打滾,幾乎窒息。甚至於,林澤從神父和屠夫哪兒聽說不少混混吸食白麵並非他們願意,而是被砍傷後承受不住劇痛上癮的。
白麵能在一定程度上讓患者產生幻覺,不止是精神上的,還有肢體上。吸食後,可以很輕易地幫患者熬過最難熬的痛楚階段。卻也一輩子毀在了這上麵。
眾所周知,越是幹這行的,越不會碰這個。原因很簡單,這幫人見識過這玩意的威力,知道一旦上癮,除了那些十輩子也花不完爹媽錢的大紈絝,多數都會家破人亡。
林澤當初創辦小刀會,便通過神父和屠夫傳達了他的要求。黃賭毒,前兩者可以碰,第三者誰碰誰滾。
黃是社會的普遍現象,林澤沒當救世主的企圖。再者,不讓下麵的弟兄做這個,靠啥謀生?賭也可以,但禁忌碰賭徒的家人。不還債可以,剁手。本身就是無本買賣,借了錢又回了口袋。隻是耗費了些人力物力而已,犯不著把對方搞的家破人亡。毀一個就成。林澤操控小刀會的那段日子,其實心理是慢慢變得有些陰暗了。這一點他知道,老局長也知道。但老局長沒提點過他。不是不願意,而是明白當臥底的,很難一點錯不犯。尤其是這種堂口大佬,總不能讓林澤裝成玉麵書生吧?不切實際,也太危險。當時的任務是軍方下達的,而且是死命令,老局長沒好意思讓林澤過分收斂。本就危險十足,再讓他憋屈自己,說不過去。
幸好的是,林澤差不多算完美的完成了任務。除了他在號子裏蹲了一年。
這一覺誰的甚是香甜,足足睡到中午十二點才醒來。睜眼時銀女正一絲不苟地盯著自己,縱使有銀麵遮掩,仍能從女人的雙眸中瞧出一絲困倦之色。他睡了一晚,銀女便守了一夜。林澤說一點觸動沒有那是扯淡。
抬頭回視銀女,那張被銀麵遮掩大半麵龐的俏臉被一層金色光芒籠罩。雪白精巧的下巴,線條柔潤的嘴唇,以及林澤自行腦補的容顏。林澤忽然之間覺得很滿足,很幸福。有個冷到極致的女人將滿身心所剩不多的溫柔全交給自己,還有什麼比這份沉重的濃情更讓男人滿足呢?
粗糙手掌從被褥中探出,捏了捏銀女的手心,柔聲道:“吃過早餐沒?”
“沒。”銀女搖頭。
“讓他們送一些來吧。”林澤微笑道。
“嗯。”銀女點頭,起身出門要吃的。
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根本不懂得在別人的屋子裏多少應該客套點。就跟自己家裏似的,完全不考慮薛家人見到她這麼個打扮奇異的女人會不會嚇一跳。
但若她不這樣,還是那個站在萬人廣場上高呼“林澤,我喜歡你,你喜不喜歡我”的女人嗎?
早餐——或者說午餐很豐盛,兩名薛家仆人親自送來的,銀女毫無牽掛地領路,待得仆人將食物放在床邊後,她便冷淡地揮退了兩人。親自端著一份稀飯喂林澤。
睡了一覺還算精神的林澤勸她先吃,銀女卻淡淡搖頭道:“我最高紀錄試過三天不吃東西。沒事。”
林澤卻有些心酸。瞧著女人那消瘦的身形以及頗有幾分孤芳自賞意味的麵龐,說不出話來。隻是安靜地吃著銀女送到唇邊的食物。
林澤已沒有多餘心思考慮薛白綾為什麼從淩晨到現在都沒來看自己一眼了。
讓薛貴身臨險境,哪怕林澤曾救過她,而且不止一次。她都的確有理由不來見自己。哪怕是禮節上的。
雖說心裏多少難免有些落空的感覺,但瞧著銀女動作僵硬,卻一絲不苟地伺候自己。林澤臉上浮現一抹溫暖的笑意,很唐突又很戲謔地說道:“娘子,喂為夫進餐有何感受?”
銀女似乎不太適應林澤這做作的措辭,愣了愣之後方才微微頷首,那雙清冽幽然,卻無比清澈的美眸中綻放出一抹久違的蜜意:“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