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覺得值了。
當了二十多年的孤兒,缺了二十多年愛,那個打自己出生就沒見過的父親能得到李叔叔這個評價。夠了。
他顫抖著點了一支煙,深吸兩口,努力沉澱了情緒後緩緩抬頭,雙眼發紅道:“李叔叔,謝謝您。”
“謝我?”李叔叔錯愕。
“嗯。”林澤淒然一笑,輕聲呢喃道。“也許我這輩子都未必能見他一麵,但沒關係,他與我心中的形象。很相近。”
李叔叔神色複雜地盯著林澤,良久,終於吐出一口濁氣,認真道:“小林,一旦有他的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嗯。”林澤輕輕點頭,頓了頓,又問道。“母親——她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李叔叔微微一愣,旋即從口袋取出皮包,將皮夾子裏那張珍藏多年,業已泛黃的照片拿出,遞給林澤,柔聲道:“你母親是一個溫婉的女子。認識她的人,都誇她賢惠美麗。”
這是一張很殘舊的照片。若不是照片持有者極為細心地嗬護著,恐怕連照片裏的女人的容貌都很難看清了。
林澤輕輕接過照片,目光柔和地凝視著照片上的女子。
如李叔叔所言,女子極為秀氣美麗。縱使是黑白照,仍遮掩不住她出類拔萃的魅力。
黛眉大眼。如江南女子般婉約動人。那秋水般的美眸中透著朦朧輕柔的意味。仿佛在向林澤傾述著什麼。也便是這一刻,林澤心頭輕輕一顫。嘶啞道:“媽——兒子想您了。”
李叔叔微微偏頭,不忍目睹這一幕。
但迅即,他便被林澤的一個疑問岔開注意力。
“你喜歡我媽?”林澤很直白地問道。
李叔叔不是普通人。他這輩子遭遇了太多太多,多到他根本不願再來一遍。可以說,他的心智堅韌不拔,刀槍不入。可聽見林澤這番不太禮貌的詢問,那曆經風吹雨打的滄桑臉龐上仍不免閃過一絲尷尬,忍不住揉了揉鼻梁道:“我們那撥人,好像找不出幾個不喜歡你母親的。”
林澤輕輕點頭,沒說什麼。
不喜歡。又如何會把照片貼身保存?林澤想不出其它理由,所以很鄭重其事地問了一下。果不其然,眼前這位位高權重的李叔叔,的確喜歡自己的母親。興趣,說是暗戀更合適?
“照片你留著吧。你母親就這一張照片。我還是花了大力氣弄到的。唉,已經被我霸占了二十多年。是時候還給你了。”李叔叔輕歎道。
林澤沒客氣。
這是他唯一可以用來懷念母親的東西。就算再不道德仗義,他也沒打算還給李叔叔。細心地放入口袋,平靜道:“謝謝。”
“你父親的照片我沒法給你提供。”李叔叔無奈道。“一方麵是你父親從沒拍照習慣。另一方麵,當年發生那件事兒後,他的檔案包括他的一切,都被封殺了。包括他這一生的經曆。仿佛他從未出現過一樣。即便到了現在,我也無法搜集到有關他的任何東西。”
頓了頓,李叔叔繼續說道:“當初你父親正在執行一個秘密任務,他與你母親結婚後,根本沒太多相處的機會。每年回國的次數屈指可數。直至你母親後來懷了你。他才請了一個月假陪你母親。但沒想到,這一個月假期之後,他便再沒機會與你母親相見了。哪怕你母親生你的那天,他也被嚴格控製,不能與外界聯係。”
“你肯定很好奇,為什麼我明明認識你,甚至和你父母的關係都極好。卻寧願送你去孤兒院,都不肯栽培你,照顧你,對嗎?”李叔叔平靜地問道。
林澤沒回答,隻是默默地盯著他。
“因為天劍,本就是你父親一手創建的。”李叔叔苦澀地說道。“而你已經知道,天劍與蟄龍,差不多算是宿敵。你父親倒了。消失了。但叛國者的帽子在很多人眼裏都是戴實了。若讓別人知道你是他的兒子,誰能保你?即便經過二十多年的此消彼長,蟄龍仍隱隱壓天劍一頭。二十多年前,初建的天劍又如何能與其分庭抗禮?他們若是惦記上你,以我們當時的能量,是無法照顧到你的。”
“你母親生下你,便讓我送走你。送得遠遠的,送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而在醫院以及各個方麵,對你的事兒都統一口徑。你沒生出來,腹死胎中了。也虧得那方麵人的視線集中在你父親身上,這件事兒才一直保密到今天。當初你母親身子本就弱。生你之前丈夫便被打入冷宮,等受處罰。還要狠心送走你。連你的樣子也沒記牢。她如何好過?在生你一年後,她便抑鬱而終了。”李叔叔扼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