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麵,細雨朦朧。
林澤撐著一把黑傘站在墓碑前,如珍珠般的水珠打在傘頂,旋即又彈飛而下。無聲無息地跌落在地。
墓碑上刻有兩個名字。
一個是墓碑主人的。名沐華倩。
另一個名字刻在下方,名林騰。身份是丈夫。
這--便是父母的姓名?
林澤扔掉雨傘,緩緩蹲在墓碑前,將臂彎的鮮花放在墓碑前,剝掉墓碑周邊生出的野草,凝視著墓碑上的相片,喃喃道:“媽,兒子不孝。現在才來看您。”
沉凝半晌,他又慘然一笑,宛若與老友閑談一般,輕聲道:“您也是。幹嘛送我走?寧願一個人抑鬱而終,也不願讓兒子陪您?兒子是怕死的人嗎?”
李叔叔站在不遠處的身後,沉默不語。目中卻透著一縷複雜之色。
啪嗒。
林澤很詭異地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微微牽扯起嘴角,衝墓碑上的照片說道:“媽,老爸是不是也抽煙?您是不是經常勸他不要抽?沒辦法,男人嘛,總是有點毀健康的興趣愛好的。”頓了頓,林澤迅速撚滅香煙,輕緩道。“媽,當初您送兒子走,有沒有想過兒子是不願走的?哪怕死,也是願意陪您一起死的。老林家斷後就斷後,怕什麼?那家夥都不怕,您何苦來哉,要為林家續脈?”
呼--林澤深吸一口涼氣,目光略顯朦朧地盯著照片,嘴角洋溢出一個詭譎的笑容,喃喃道:“媽,兒子打小就猜想您肯定是個大美人。而且還是特溫婉,特有女人味的那種。否則又怎麼生的出兒子這麼玉樹臨風的男人?果然不出我所料,您不止善良美麗,還有無數追求者。當時咋想的,怎麼就看上那老家夥?”
“他肯定是個老流氓,對吧?”林澤莞爾一笑,終於跪了下來。
砰砰砰!
三個響頭震得李叔叔心頭發顫。
這小子,就不怕把腦袋磕壞了?
鮮血從額頭上滲出,林澤卻絲毫不在乎,緩緩道:“媽,您放心,隻要那老東西沒死。我會給您找回場子。”
李叔叔上前輕輕拍了拍林澤肩膀,輕聲道:“你媽走的那天一點也不後悔,隻盼著你父親和你能幸福生活。”
林澤慘然一笑,柔聲道:“她不這麼說,就不是我媽了。”
緩緩起身,林澤轉頭衝李叔叔說道:“李叔,我想一個人呆一會,您先回去吧。”
李叔叔深深看了他一眼,輕聲安撫道:“雨大了,小心著涼。”
“嗯。”林澤輕輕點頭。
李叔叔上了那輛跟來的轎車,坐在車內看了許久,方才衝司機歎息道:“走吧。”
……
林澤覺得這個世界很滑稽。
本來,他是將自己當孤兒看待的。可最近幾年,他漸漸發現自己可能不是孤兒。甚至有可能找到自己的親人。
可事實呢?
他的確知道自己是有親人的,可結果卻是母親去世了。父親--失蹤了!
人不怕失望,卻怕給了希望後再度失望。
林澤素來覺得自己的心理素質足夠強大。可經曆這樣的心理劇變,他還是有些受不了。有些崩潰的跡象。
他蹲在墓碑前,就這般任由逐漸變大的雨水噴灑。卻一動不動,怔怔地發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林澤意識到身上沒再被雨水淋濕時,他終於緩緩抬起頭。
上方有一把色澤清淡的油紙傘,身後是一個身穿素白旗袍的嬌媚女子。她美若天仙,臉上掛著婉約的神情。林澤本是對這個女人十分熟悉的,可在這一瞬間,他竟產生一種錯覺。將女人的臉龐與墓碑上的女子融為一體,忍不住出聲喊道:“媽--”
媽?
縱使心智再堅挺,給林澤打傘的女人也有些撐不住。眉宇間的恬淡在瞬間消散,臉蛋也微微板了起來,目光深刻而怨恨地瞪視林澤。良久,她柔唇微張,咬牙嗔道:“我是你媳婦!”也不知如何作想,女子竟是右腳一跺,嬌蠻道。“不是你媽!”
“--”
林澤啞然。
不是自己的媽這件事兒,林澤在喊出口後就知道了。他也正打算為自己的失態道歉。
可是,她又怎麼說是自己的媳婦兒?
難道是因為年紀大了,終於知道自己是沒人要的老姑娘,所以想跟自己湊合算啦?
林澤深邃漆黑的眼眸中跳躍著無數道光彩,最終定格成震驚。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緩緩起身道:“你剛才說--你是我媳婦?”
女人心中略有些幽怨,竟女人味十足的咬了咬誘人的柔唇,美目流轉地說道:“知道還問?”
“可是--你什麼時候成我媳婦的?”林澤茫然地撓了撓頭道。“我記得,之前我們什麼都沒發生啊。”
“這個要問她。”女人目光落在墓碑上的女子臉上。
“我媽?”林澤愈發震驚。掃了一眼女人,又掃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不惑道。“你認識我媽?”
“見過一麵。”女子點頭。
“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林澤意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