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重?
這本身便是一個沉重的詞彙。
但凡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說出這個詞彙,要麼是即將遠行,並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不會相見。要麼--永不相見。
作為韓家掌舵人,韓小藝對林澤這蘊含無窮意味的詞彙不可能不懂。
在林天王提著傷痕累累的林澤走出白家大門時,韓小藝雙腿一軟,無力地跪倒在地。
他走了--在留下一句珍重後,心灰意冷地被他父親領走了。
從此,他有了父親,有了父親,便有了家。
而她呢?
她隻剩下一個瘸了腿的弟弟。以及壓得她喘不過氣的韓家。
家是他向往已久的存在。曾經在某一段時間,他一度將韓家當做自己的家。
而現在,他終於有了一個真正的家。自己的家。
韓小藝跪倒在地,雙肩劇烈顫抖著。她在哽咽,卻再也流不出眼淚。紅腫的雙眼空洞而散亂。仿佛被人剝奪了靈魂,如同行屍走肉。
韓小寶一瘸一拐來到她的跟前,輕輕攬住她的肩膀,柔聲道:“姐。我們回家吧。”
“回家?”韓小藝茫然抬起頭。“哪個家?”
韓小寶錯愕。心痛卻無可奈何。
姐姐在白家對林澤的那份態度,韓小寶早已料到會是如今的結局。
一個將韓家當做家的男人,卻在最關鍵的時刻被無情地遺棄。換做任何人,恐怕也難以承受,無法接受。哪怕這個選擇本身就無比艱難。
他還能在姐姐做出決定後最後救姐姐一命--韓小寶已找不出什麼詞彙形容這個自己心中無比偉岸的男人。
“姐--”韓小寶苦澀地說道。“我們已經失去小林哥了--回去吧。”
……
林澤的傷勢比想象中嚴重得多。
肋骨被打斷好幾根。其餘傷痕更是多得數不過來。以常規進程來說,沒個三五八月,別想行動正常。
但林天王並沒憐惜這個初次見麵的兒子,將他扔進轎車後,衝坐在前頭的嶽群說道:“滾到後麵來。”
“為什麼?”嶽群不解地問道。
“你丫坐的駕駛座。你會開車?”林天王拉開車門,罵罵咧咧道。“這他媽都是一群什麼人。一個瘸子,一個車盲,卻全坐在前麵!難道人類的智商在這二十多年前直接墮落到爬行時代?”
林天王二十多年沒開車,但車技仍然牛逼哄哄。
不止在轉彎的地方狂甩車尾玩飆車,更是車速超快。給人一種肉體與靈魂的雙重刺激。忒過癮。
過癮歸過癮,但林澤卻暗暗叫苦。
這老王八蛋完全不理會自己的傷勢啊。有幾次痛的直接叫出聲來。還被林天王一頓鄙視。
末了。他隻好咬牙強撐。直至來到一幢奢華到沒邊的別墅前。
“這是哪兒?”嶽群探出頭,莫名其妙地問道。
別墅很大。
比韓家大。也比白家大。
嶽群作為一個常年住在院子裏的窮矮搓,根本沒見過這麼大的別墅。
林天王橫他一眼,喝道:“還不趕緊把他抬下車?”
嶽群忙不迭抱起林澤,往別墅裏麵走去。
陳瘸子一下車,便第一反應往別墅邊緣的保安處走去。
在韓家時,他便住在擋關的別墅口。來了這棟別墅,他也下意識地想在這兒守護。
韓家門神這個稱號,並不是平白無故來的。
“你去幹嘛?”林天王瞪著他說道。“進去隨便挑個房間。待會有醫生給你做全麵檢查。”
說罷大步往別墅裏麵走去。顯得毛糙而野蠻。
林澤躺在一間足有八十平的臥室。不管是家具還是建築風格,都充滿了抽象與狂草的做派。躺在床上,他覺得腦子有點暈眩。便忙不迭閉上雙眼,平穩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