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25年
大梁,魏國王宮。
大殿內,一名華服女子輕輕搖晃著金製的搖籃,嘴裏清唱著一首不知名的曲子。頭上的金步搖搖搖晃晃,與案幾上的燭火一樣。
“王妃殿下!”綠衣侍女慌慌張張的推開殿門,驚恐的大喊:“快跑,秦兵放的水馬上就要淹進來了!”
殿內的女子似是沒有聽見一般,搖晃搖籃的手和曲子並沒有停下來。
“殿下!”
“你去吧。”女子抬起頭來,絕美的容顏上波瀾不驚,她說:“你還年輕,可別落在秦兵手裏,被人踐踏。”
“殿下!”侍女撲上來在女子麵前跪下,泣不成聲:“算是奴婢求您,您就跟我們一起走吧!這水一旦過來,整個大梁城都要被淹沒,更何況是王宮!奴婢這條命是您救的,怎忍心扔下您不管!”
女子笑了笑,伸手撫上侍女的臉,幽幽道:“傾寒,你這命雖是我救的,可保護好它卻是你的責任。所以趁還來得及,快走吧。”
“不!”傾寒握住女子的手,哽咽道:“殿下,奴婢不能扔下您和公主,要走一起……”
“這是命令。”女人語氣驟然嚴厲,她一把推開傾寒,扒下頭上的發簪抵在脖子上,厲聲道:“你若不走,我今天便死在這裏!”
傾寒臉一白,終是咬牙衝了出去。
看著傾寒離開,女人扔掉簪子,低頭看著搖籃裏的嬰兒,柔聲道:“雪兒,黃泉路上,娘親陪著你。”
魏王假三年,秦國將軍王賁引黃河、鴻溝水灌大梁城,水淹三月,城內死傷無數,魏王魏假投降,魏國滅亡,凡八傳,曆九君,立國179年。秦滅魏,設其為郡縣。
一個月後,鹹陽宮仙樂坊。
“告訴你,聽說前日被送進宮的女子是魏國的王妃。”一個舞姬小聲跟身邊的舞姬咬耳朵:“不過可惜那王妃雖貌美,卻還帶著個孩子。”
“孩子?!”另一個舞姬小聲驚呼:“帶著孩子還敢進宮來?難道陛下如此喜歡那女人?”
原本領舞的舞姬突然停了下來,她扭頭看著二人,臉上寫滿了震驚。
“你!”她一個箭步衝到那二名舞姬麵前,聲音是難掩的激動:“你說那女子是魏國王妃?!此話當真?!”
那兩個舞姬嚇了一跳,忙不迭的點頭道:“他們……他們是這樣說的。”
“她現在在哪裏?!”
“就……就在牡丹園。”
領舞舞姬伸手捂住嘴,許久才穩定住激動不已的情緒。她看了看此刻正盯著自己的其他舞姬,清清嗓子道:“你們先練習,我有事出去一下。”
鹹陽宮牡丹園。
“夫人,這是陛下賞賜的衣裳和首飾。”宮女小心翼翼的將新製的衣裳和首飾呈到美貌女子的麵前。
“拿走。”靈姬揮手打落衣物,冷冷道:“把孩子還給我。”
“夫人!”宮女跪下來,戰戰兢兢道:“奴婢也不知道孩子在哪裏啊!”
“不知道?”靈姬站起身,盯著跪在麵前的宮女,忽然冷笑一聲將桌上的燭台砸到地上,起身離開。
“夫人!”宮女慌忙追上來,帶著哭腔喊:“陛下說不能讓您出去!”
靈姬沒有理她,而是加快了腳步,很快便到了院子入口。
“讓我進去!”
院門口傳來爭吵聲,靈姬腳步一頓,目光便與那個欲闖進來的人交彙。
似是心口落下了一塊大石頭,她微微一笑,抽出了袖中的發簪。
“殿下!”傾寒熱淚盈眶,一把推開阻攔的小太監,飛奔至女人麵前跪下,哽咽道:“奴婢知道,您不會死的!”
靈姬眼眶微紅,她攥住傾寒的手,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一般說:“把我的孩子找回來,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請求。”
手心觸到一片濕潤,原本激動不已的傾寒突然渾身僵硬。她低頭一看,隻見眼前人雪白的衣衫上,殷紅一片。
而那片嫣紅的中心,正是那日她抵在喉間的發簪。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靈姬伸手撫上傾寒的臉頰,笑道:“我……生性剛烈,斷不會……斷不會拋下大王。本想……本想帶雪兒一起走的,可是……可是我舍不得……如今……如今見了你,我終於可以放心去了……雪兒……雪兒就……”
“殿下!殿下!!”
……
國家破兮人心寒,美人逝兮花尤憐。那日牡丹園的牡丹是鹹陽宮十年開得最美的一次,像是融入了美人的血淚,好看得讓人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