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小二痛快的應了我和小旭的要求,然後迅速將竹簾旁那張桌子上的殘羹冷炙收拾好,招手示意我們過去。
我和小旭在桌邊坐下,正欲仔細分辨樂曲的起承轉合,竹簾那邊彈琴的人卻停了下來。
“為何停了?”我不禁問。
“二位懂琴?”那人反問。
我看了看小旭,然後客氣答道:“略懂一二。”
“既然二位是內行,在下自然不可彈奏此等隨意音樂。”他撥了撥琴弦,極認真道:“應該認真彈奏才是。”
“原來如此。”我不禁微笑道:“那還真是多謝公子了。”
那人似乎輕笑了一聲,接著,便是清潤的撥弦聲,再然後,那琴聲漸漸變得緊湊、清晰起來。
琴音由一開始的舒緩慢慢變得激昂,最後,卻又突然滿含悲愴。
隔著珠簾細細的縫隙,我隱約看見那人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飛舞跳躍,他白色的廣袖流水般行走於桌案與琴之間,頭隨著曲調的起伏而搖擺,墨色長發由背上流瀉。
臉頰上傳來涼涼的觸感,我伸手摸了摸,竟是兩行已經涼掉的眼淚。
“這位公子!”我出聲止住他,喉頭有些酸澀道:“停下吧。此等悲愴樂曲,酸的人心痛,催的人淚流。”
那人輕笑出聲:“是在下的不是,不該選這首曲子。”
“不。”我使勁搖搖頭,歎息道:“此曲中真正的悲戚我怕是還沒體會到十分之一,我這聽者尚且傷心流淚,作為奏者的公子心中怕是更加哀慟吧。若是我沒有猜錯,此曲可是為《高山流水》?”
那人沉默半晌,然後起身拉開了竹簾。
一身輕便白衣,一頭披散墨發,眉眼深邃如墨,唇齒淡雅溫柔,他衝我拱拱手,極禮貌的說:“在下燕國高熙然。”
“傾雪。”我微微福身。
“小旭。”小旭也福了福身。
“看二位打扮,不像是出自普通人家。”他語氣中帶著試探。
“我二人確實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我有些苦澀的笑道:“我二人是阿房宮的舞姬,正準備回鹹陽宮看望重病的養母。”
“這樣……”高熙然默了默,有些歉疚道:“是我唐突了。”
“無妨。”我笑道:“生老病死乃常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是啊。”小旭補充:“又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
高熙然似是釋然了一些,他用布將琴包好,然後和我們在同一桌坐了下來。
“我與一友人相約在此相見,本約好是今日,不料他今日有些事情耽擱了一下,怕是要很晚才能來。”高熙然頗無奈道:“怕是還得一個多時辰。”
“這倒還好。”小旭不禁抱怨:“我們本是要過渭河,卻沒想到今日扶蘇公子要回來,渭河也要被封兩個時辰才可通船。”
“這個我倒也聽說了。”高熙然微微皺眉,“不過我隻知那扶蘇被貶至了上郡,卻不知秦皇為何如此急著召他回來。”
“定是有什麼急事。”我皺眉,“不過如今匈奴已平,北側又有長城防守,武將有蒙氏兄弟英勇,還能有什麼急事呢?”
高熙然想了想,突然幽幽道:“會不會……是鹹陽宮裏出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