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0年4月
茜哥兒早上給我送早膳的時候說,武宜今天回鹹陽宮了。
“殿下為何突然回鹹陽宮?”我放下筷子,皺眉問:“殿下不是說最討厭回去?”
“今日是不得不回去,聽人說,始皇帝陛下明日就要出巡了。”茜哥兒幫我盛了碗雞湯,笑道:“雪殿下原來也是關心武宜殿下的,當初你搬到這個小院來的時候我還以為您和世子吵架了呢。”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他。
去年六月,趙高壽宴後的第三天,我搬進了摘星園西邊的這個小院子。做這個決定的是武宜,說是我睡在他身邊他不放心。
那時我正準備睡下,睡在裏側的他卻突然出聲了。
“你明日便搬到養心院去吧,讓你繼續睡在這裏我不放心。”他斂眉。
“有什麼不放心的,我根本動不了你一根頭發。”我覺得好笑。
“我不是不放心你,是不放心自己。”他掏出枕頭下的那把小刀看了看,自嘲一般道:“原本養成這習慣是為了防賊,沒想到現在卻連愛人都擁抱不了。”
他眉眼間漾著一絲隱忍的哀愁,看得我心中頗酸澀,伸手想拂去那抹憂愁,伸到半空中卻又收了回去。
武宜為我安排的養心院很清靜,院子裏種了許多竹子,一片片的,綠油油極養眼,看得人心情都舒暢沉靜起來。本來當初武宜曾命人把這些竹子砍掉種上繡球花,不過最後還是被我攔住了。我告訴他:竹子養心,種在這養心院中再合適不過。
我在養心院中一住便是近一年,這一年我鮮少出門,除了作為武宜的寵姬陪他出席一些世子的宴會之外,我一直都待在摘星園裏。武宜卻明顯變得忙碌起來,他開始頻繁的與官員和各位世子見麵,白日裏很少待在摘星園,隻有在明月高懸的時候他才會來我的院子裏坐一坐,或是飲幾樽酒,或是喝幾碗茶。
我知道他這忙碌的原因是來自於趙高,上次他雖放棄了讓我刺殺趙高的機會,但聰明如趙高,之後一定調查了我的底細。也就是說雖沒有挑明,但那次的刺殺已經暴露,如今的趙高更是將武宜視為了眼中釘肉中刺,隻欲除之而後快。而為了自保,武宜隻有開始結交官員擴張勢力,以此來和日漸得寵的趙高抗衡。
我從他的棋子漸漸變成了他的包袱。
年節那幾日他沒有回鹹陽宮,而是命人在園子裏掛滿燈籠,還買了許多爆仗回來,親自放了近一炷香的時間,“劈裏啪啦”吵得要命,他卻玩得格外歡暢。
大年夜,他突然一反常態的將我留在了他的房間,說是要我陪他守歲。
我和他在炭火盆旁相對而坐,他也不說話,隻是時不時用銅棒撥一下炭。紅色的火光映著他的臉,讓他原本妖豔的臉多了一絲媚氣,顯得愈發雌雄莫辯起來。
“阿柔,你過得可開心?”他突然問我。我抬頭看他,卻見他眼簾依舊垂著,緊緊盯著火盆裏燒紅的木炭。
“挺好的。”我端起煮酒鍋中的那壺桃花酒,輕輕為他斟上一杯,淡笑道:“殿下待我極好,茜哥兒也極照顧我,我當然過得好。”
“那你可願一直住下去?”他抬眼看我,兩粒黑眸在火光映照下格外明亮。
“我又沒什麼依靠,殿下若願意收留,我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我將酒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