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9年9月
連綿的秋雨連下了三天,院子裏積了不少雨水,隱有內澇之勢。濕漉漉的天氣令人渾身倦怠,心情也變得焦躁起來。張夫人每日都與我一起坐在屋中縫縫補補,偶爾抬頭望望窗外,她總會幽幽說:“我總覺得……要出什麼事情……”
在雨延續到第七日的時候,外出月餘的張良突然回來了。
他看起來很是興奮,精神也很矍鑠,似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好事情。
“夫人,收拾下東西,我與不疑三日後離開新鄭。”他如是說。
張不疑似乎沒想到這次要與張良一起離開,他看了看我,問張良:“父親,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連我都要一起去?”
張良臉上掛著笑意,他用手指敲了敲案頭,聲音中帶著一絲難掩的激動:“你們怕是還不知,大澤鄉有兩位壯士領導戍卒殺死了押解戍卒的軍官,發動了兵變。”
我聞言大驚:“兵變?!也就是……造反?!”
“嗬嗬,也可以這麼說。”張良點頭。
心中不期然就浮現出了長兮和武宜的模樣,我臉色蒼白,連忙追問道:“可知那二位壯士叫什麼名字?是什麼身份?”
張良心思縝密,一眼就看出了我心中所想,他衝我溫和一笑,寬慰道:“那二位不過是朝廷征發屯戍漁陽的閭左貧民,一位姓陳名勝,一位姓吳名廣,都是普通百姓。”
聞言我輕鬆一口氣,臉色稍霽,扯了扯嘴角道:“是麼,那二位壯士倒是英勇。”
“陳勝、吳廣二人本是被征發前往漁陽戍邊的900餘名戍卒之一,趕往漁陽途中在蘄縣大澤鄉為大雨所阻,不能如期到達目的地。按照大秦律法,被征發的民夫如果誤了期,是要被殺頭的。情急之下,那二人便領導戍卒殺死了押解戍卒的軍官,發動了兵變。這群由普通農夫組成的起義軍推舉了陳勝作為將軍,吳廣作為都尉,沒過多少日便連克了大澤鄉和蘄縣,並在陳縣建立張楚政權。”張良眼中湧動著讚賞之意,他不禁感歎道:“你們可知那陳勝是如何煽動其他人與他一同造反的?他竟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嗬嗬,連一位農夫都有這個膽氣,我等又怎能貪生怕死,苟且偷生呢?陳勝言‘燕雀不知鴻鵠誌’,我這鴻鵠的誌向,也是時候展露出來了。”
張良是鐵了心要走上反秦的道路,誰都沒有阻止他。當然,誰也阻止不了他。
張夫人紅著眼眶為張不疑和張良收拾衣物,我則輕輕敲響了張良書房的竹門。
“進來吧。”
我推門進去,張良正與張不疑商討些什麼,看到是我,他先是一怔,然後問我:“可是來送茶水?”
我將茶水放到案幾上,為他和張不疑衝泡好,然後突然跪下,朗聲道:“請張先生帶傾雪一同離開!”
張不疑臉色一白,手在桌上一拍,厲聲道:“胡鬧!你一個女兒家,跟著湊什麼熱鬧?隻要一個不小心,可是要丟掉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