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明亮的大書房開著門,院子裏的花開得正豔,每次微風吹進屋子,都帶著濃濃的香味。
悠悠凝視著案上攤放的書本,很專注很認真的樣子。
在上首滔滔不絕講解名文的川中大儒卞良遙邊講邊看了她幾眼,絲毫沒露出對她認真好學的讚許。竺連城托他暫為教管的這幾個孩子裏,悠悠跟著他的時間是最長的,他可謂知她深矣。
她還是那麼入迷地盯著她麵前的書,又大又圓的黑黑瞳仁裏清晰無比地縮映著千古名篇的字字句句,也許是她太陶醉,連卞大儒走到她身邊都還不覺得。
臨近書桌的越天衡原本聽得有滋有味,見卞大儒突然從大案後麵走過來十分敗興。人老了就是像孩子,背負如此盛名的飽學之士,竺連城的知交棋友,偏偏以抓悠悠走神作弊為樂,每天不讓悠悠出點兒醜就好像一天沒收獲一樣。
坐在悠悠身後的萬懷君發急,偷偷捅了她一下。
悠悠打了個激靈,如夢初醒地看著已經兵臨城下的卞大儒,“卞爺爺,您今天講得格外精彩呢。”悠悠甜笑,卞大儒說是來找師祖切磋棋藝,一住就不走,折磨了她整整半年,幸虧爹爹來看她,帶她在川中遊曆了大半個月,她才得以逃生。現在她不怕別的,就怕卞大儒愛上竹海,賴在這裏養老等死,估計她就得死在他前麵了。
“哦,是麼?”卞大儒的四川口音頗重,“那你來重複一下我講的最精彩之處。”
悠悠愁眉苦臉的轉眼珠,卞大儒已經很手癢的用戒尺輕敲自己的掌心了,她當然知道,打在她手上的時候絕對不是這力道,她都懷疑卞大儒偷學了師祖的武功,打人才打得那麼疼。
求救的眼神剛瞥到越天衡,還沒來得及用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表達一下,他那一臉欠揍的幸災樂禍已經極其明顯的搶答了他的意思。她悻悻地挪開眼,前來旁聽的霍萬二少都哀痛地表現出他們的愛莫能助,也對,都是他們的爹爹逼他們來的,說能聽一聽卞大儒的教誨也是難得機緣。
靠在窗口的程躍然一動不動地倚著窗欞,她不過是順帶掃他一眼而已,別說他這個認字不多的小乞丐聽大儒講學肯定雲山霧罩,就算聽懂了,他還能救她麼?
一看之下,她欣喜如狂。
“卞爺爺,有人聽這麼精彩的講解居然也會睡著!”她恨不得拉著卞大儒跑到程躍然身邊抓他偷打瞌睡。
一向機警的程躍然大概是剛才練武太累,睡得異常沉穩,卞大儒走到他身邊了也沒醒,悠悠探頭探腦地跟在卞大儒身後,竊竊發笑,搖頭擺尾。
卞大儒用戒尺敲了敲他的肩膀,他才緩慢地睜開眼睛,坐直了身體。
陽光從窗子裏斜斜地照進來,他睜開眼睛的那一瞬,密實睫毛下的深瞳幽幽水光閃爍,悠悠皺眉,不得不承認,這個討厭的家夥長了雙很妖魅的眼睛。
程躍然站起身,坦然承認自己睡著了。
麵對這麼直接的回答,卞大儒也不好再多加指責,隻能敲他二十個手板了事。悠悠在一邊看得喜笑顏開,還十分認真地為卞爺爺計數,生怕他少打一個。
因為有了程躍然的惡行,悠悠的走神算是一碟小菜,特赦免打。
卞大儒疏而不漏地扔下決定:留程躍然和悠悠在書房罰背,全篇背下才準離開。
霍萬二少能提前下學還是很高興的,但因為悠悠被留下都麵帶不忍,拉著他們離開的越天衡卻一臉喜色,得意的樣子比剛才她看程躍然挨戒尺的痛快有過之無不及。悠悠咬牙切齒地“目送”他離開,真想不明白爹爹怎麼就收了這麼個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