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盞精美的燈台被丫鬟們點亮,平時略顯端肅的後廳頓時顯得華麗起來。隻是多一個主人回來而已,下人們也都振奮起來,悠悠板著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漠視周圍一派歡悅的氣氛。大概是因為快要過年,所以大家都會因為屁大的事而歡欣鼓舞,她就樂不起來。
程躍然還是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他們的座椅中間還放了張高度適合的圓幾,棉花正十分期待地蹲在上麵,顯然對即將開鑼的大餐興致盎然。它還是很有禮貌的,雖然伸脖向桌上張頭張腦有點兒跌份,好歹還是優雅地蹲在幾上勉強矜持。程躍然對它的表現滿意,讚許地摸了摸它的頭,吩咐丫鬟為它端來盤五香牛肉,棉花心滿意足地吃了起來,無暇他顧。
悠悠用餘光瞥著,倒不是瞧程躍然和棉花,而是程躍然另一側額外多放的那把椅子。
從丫鬟在雲瞬師叔的默許下擺了這把椅子開始,她心裏就很不舒服,剛開始以為是給棉花的,現在看來……
夏依馨就站在程躍然身後,有些遠,方便丫鬟們往來上菜。她垂著頭,纖弱的身材靠近牆壁,無端就有種讓人心憐的感覺。程躍然回頭看了她一眼,卻什麼都沒說。
李雲瞬一笑,“夏姑娘,這邊坐。”
悠悠翻了下眼,果然是給夏依馨設的位置!不是說一生為婢嗎?誰見過哪個婢女挨著主人上桌吃飯的?
夏依馨猶豫地看了眼那把椅子,咬了下嘴唇,還是搖了搖頭。
程躍然再次回頭看她,居然開口了,“叫你坐就坐吧。”
悠悠看不見程躍然的表情,卻見夏依馨感激地深深看了他一眼,有些羞澀地走過來,輕而小心地坐在那個位置上,頭再次低下,連自己的碗碟都不敢看一眼。
悠悠原本憤憤不平想說幾句刻薄話,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卻怎麼也張不開口。不怕可恨的,就怕可憐的……
她正暗自嗟歎,最上首的師祖竟然都開了腔,“夏姑娘,莫要拘禮。”
悠悠有些吃驚地瞪大眼,正看見師父也微笑著向夏依馨點頭示意……她感覺到了,師祖師父他們——就不包括她,沒經過商量就輕易達成一致,非但要留下夏依馨,而且並沒要把她當成“婢女”的意思。
他們……他們……悠悠的手都輕輕顫抖起來,他們不是暗暗支持夏依馨以身相許的報恩方式吧?就連她也看得一清二楚,一個好好的姑娘家,看舉止氣度也是出身不錯人家的,非哭著喊著要給程躍然“一生為婢”,根本就是借口!她就和很多年前往程躍然身上撒花的那些姑娘一樣,根本沒安好心!
她正氣惱傷肝,程躍然還很不識相地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她逮到機會狠狠剜了他一眼,這一眼很有分量,真刀真槍的話估計程躍然就要斃命當場。
一向對她睚眥必較的程躍然微微愣了愣,卻沒反擊,原本深冥無波的眼眸裏似乎還起了點兒類似欣喜的小光亮,雖然他飛快地轉回頭,她還是看見了!
一拳打空有點兒失落,更失落的是……程躍然這個家夥在暗暗高興什麼?因為師祖他們承認了夏依馨?
佑迦師叔讓丫鬟把她愛吃的菜都堆在她附近,她卻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了……默默撥著自己碗中的菜,她突然對自己很失望。如果她有蕭月初的勇氣就好了……
如果是月初,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估計現在早鬧得天翻地覆,夏依馨這會兒不是坐著美美吃飯,而是哭泣著下山去了。
她……就連承認喜歡程躍然的勇氣都沒有。
很委屈,看見夏依馨她就覺得很委屈。
夏依馨隻是垂著頭吃碗裏的白飯,程躍然忍了一會兒,終於搶過她的碗,夾了很多菜在裏麵又遞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