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剛過完,天氣就明顯的變了暖,地上些微的出現了薄薄的綠色,陽光也不似冬天暗沉,或許春天已經在人們的心裏,那明亮的陽光染了生機,格外清朗明媚。
初春的天氣變化無常,厚重衣服還不能馬上就脫去,早晚的寒意還是令人瑟縮不已。悠悠和李雲瞬站在清淩潭邊用木頭搭出的質樸水台,都有些擔心地看遠處的密林。
悠悠走到台邊,蹲下身用手去試僅距台麵一尺的潭水,冰得她噝了一聲,連忙收手。水台對麵的清淩瀑因為春來雪融,正是水流最大的時候,水從高處淌下,發出雷鳴般的聲響。高高的山壁如掛了一麵搖動的明鏡,山頂的雪水全彙入寒潭,從潭底的地下水道流瀉出去。
瀑布水流太響,交談費力,悠悠和李雲瞬都沒說話。悠悠有些埋怨地看了看在瀑布崖上飄逸如仙的師父和師祖,站在那麼高的地方,周圍的一切自然盡在眼底。
這才剛過完年,試佑迦師叔和程躍然的功夫不能再等幾天嗎?天氣還這麼冷,潭水冰寒刺骨,潭底還有漩渦暗流……昨天她聽師父講測試的過程,嚇得臉都白了。先要進山窪的密林,那裏地勢低矮,又緊鄰瀑布潭水,空氣潮濕,聚集了很多瘴氣毒蟲,是竹海最陰暗的地方,她隻要一想就覺得毛骨悚然。從密林出來就要潛入潭底取師父事先放在那兒的瓷罐,還要托著裝滿水十分沉重的瓷罐從潭底潛上來,踩水借力躍上瀑布崖頂。
程躍然和李佑迦聽了以後也臉色凝重,對他們來說,這三件事情並不容易,尤其最後在內力體力消耗巨大的時候,負重踩水飛躍,幾乎毫無把握成功。
而且這還並不是一次普通的比試……
太陽逐漸升高,陽光投射在湍急的瀑布上形成了絢麗的彩虹,卻無人有興致欣賞。程躍然和李佑迦進入密林已經半個時辰……在那裏耗時越久越是危險。
當李佑迦和程躍然一白一灰兩條影子從霧沉沉的林子裏疾奔而出,悠悠高興得都快哭了,怕他們分心,她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出聲。其實即便是她高喊,瀑布那麼吵,他們也未必聽見,隻是她心情緊張,過分的小心翼翼。
兩人幾乎是並肩跳入潭中,悠悠的呼吸也開始急促,她僅是摸了摸水麵就好像被針刺了下,潛入潭底的滋味——即使有內力護體,也必然痛苦難當。而且潭底的激流必定也如瀑布奔瀉的水流般湍急洶湧,一旦被卷進去……
原本站在潭邊的夏依馨也臉色慘白地跑到木台上,神色慌亂地向水麵下探看,似乎能看穿青森森的潭水似的目不轉睛。悠悠緊張得渾身發抖,也顧不上看她礙眼了。
當水花飛濺,程躍然托著壇子率先從潭底潛出來的時候,悠悠真的哭了,這短短時間裏的煎熬卻讓她著急得幾乎瘋掉,她現在不在乎他們誰能學到落月訣,誰能像師父一樣成為武林神話,隻要他們都平安無險。李佑迦雖然比程躍然慢了半步,當他也破水而出的時候,悠悠長長地吐了口氣,心徹底放下了。
她覺得腳下微微一晃,還沒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就聽見李雲瞬尖聲喊:“小心!”
看似結實的木台,無緣無故整個垮塌下來,李雲瞬順手拉住夏依馨向後飛躍,堪堪抵達潭邊,夏依馨被拖著沒站穩,趔趄一下,險些倒栽進水裏,被李雲瞬一把扯住。
悠悠隻覺得肩頭刺刺一痛,以為被崩起的木屑打中也沒在意,提氣一點腳邊比較粗厚的木板,身體並沒如預期地掠起,內力竟然無法在體內流動。她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墜下水去。
“悠悠!”李雲瞬也大驚失色,悠悠的輕功不可能連這樣的情況都無法應付!而且……她不通水性!
已經掠到崖壁一半的李佑迦和程躍然都頓了下身形,顯然都察覺了木台邊的變故。原本領先一步的程躍然突然扔掉手中的瓷罐,沒了負重他身體一輕,一腳點在下墜的瓷罐上,生生擰轉身形,如箭一般飛射向水麵,把已經落入潭水的悠悠拉了起來,一起滾落在潭邊。
李佑迦臉色一青,咬了咬牙,沒有改變方向,提著最後一口內力直衝崖頂,雖然力盡,身形狼狽,總算成功完成測試。
程躍然在潭底耗費了大量內力,本以十分虛弱,負重飛掠已經是強弩之末。再返身救人,又心急氣湧,跌落在岸邊時已經力盡虛脫,劇烈喘息。
悠悠驚魂未定,臉色青蒼,眼睛異樣瞪大……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隻不斷反複著她害怕地哭喊著跌入水中,程躍然飛掠回來救她的影像。這麼混亂的瞬間,她仍舊無比清晰地看見了他的眼睛,焦急,執拗,義無反顧。
危險過去,她才想到……他來救她,那——他就沒機會學習落月訣了!剛才明明是他比佑迦師叔領先的。
還沒等她把思緒理清,潭邊那根兩人合抱的木樁原本是用來練習“燕掠”輕功的,突然齊根斷裂砸向潭麵。那木柱是實心鐵木,沉重異常,倒落的速度異乎尋常,悠悠心一悸,心好像停止了跳動,滿耳都是李雲瞬和夏依馨的尖叫。
她伸手去拖身邊的程躍然,沒拖動,她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內力不知道怎麼被封住了,身體也綿綿的好像一灘泥。粗重巨大的柱子所帶的風嘯已經近在咫尺,這一刻她不害怕,卻很焦急,程躍然竟然也無法動彈!想也沒想,她撲到了他身上。
她突然了解到他會趕來救她的心情……或許她這麼做根本保護不了他,但她別無選擇。
當她小小的身體覆在他身上時,他那雙冷漠執拗的眼睛才起了慌亂,他沒想到她沒躲開反而撲了過來。用最後的力氣,他咬牙一翻身,終於把她護在身下。
那沉重的木柱“咚”的一聲砸落地麵,拍起滾滾煙塵……
黑暗中,她總是聽見水聲,滴答,滴答……
是冥河的水嗎?
其實她還有很多沒了的心願。讓爹爹白發人送黑發人,爹爹失去了娘又失去了她,該是多麼難過。她還信誓旦旦地對師祖說,等他老得動不了的時候,天天陪著他。雲瞬師叔還說要把孩子塞給她帶。佑迦師叔還要領她去西夏吃最好的葡萄……她,她還沒來得及對程躍然說……她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