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似乎比料想中來得早。
悠悠坐在竹林邊的大石上看幽靜的湖麵,以往,她每每獨自躲在這裏,總是既擔心又愜意,不用學書本、學武功讓她輕鬆愉快,又怕被師叔或者佑迦師叔逮到,用深幽地眼神看著她。他們無需對她說責備的話,隻是那略含失望又無奈的眼光就能讓她覺得自己是個讓人操心的壞丫頭。
如今……再也沒人抓她回去學這學那,這方靜默桃源便隻剩孤寂。
衣袂臨風的聲音非常輕微,她僵直的雙肩輕微顫了顫,與其說是聽到不如說是感知,是師父和雲瞬師叔。果然,那一雙絕世仙姿的倩影飄然掠來,翩然停在湖畔,如相伴臨世的神仙眷侶。
悠悠緩慢地站起身,直直地看著他們,沒招呼也沒說話,有一瞬間她覺得眼前的景象隻是幻覺,生怕她一出聲,寥落的竹海驟然又隻剩下她一個人。
“悠悠。”裴鈞武有些心疼,看著她蒼白消瘦的容顏慢慢皺起眉。
李雲瞬的眼裏也滿滿的全是痛惜,“傻姑娘。”一切都過去了,她為什麼還把自己折騰成如此憔悴模樣!
悠悠突然雙目緊閉,僵立在竹下的影子益發單薄嬌弱,兩行眼淚就從長長的睫毛下直垂而落,“師父,雲瞬師叔,你們終於回來了。”
她並不像平時那樣撒嬌奔來,這一聲淒楚的話卻一下子擰痛了裴鈞武和李雲瞬的心,這個孩子向來脆弱,陷入這樣是非驟變骨肉相煎的大陰謀裏,對她來說格外艱難吧。二人連忙走過去,拉起她瘦骨粼粼的手,低聲安慰。
李雲瞬看了裴鈞武一眼,裴鈞武知機,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悠悠,”李雲瞬心疼地理順了一下悠悠的長發,“既然真相大白,為什麼不去霧山找躍然呢?”
一提霧山,那副纖纖的身子便顫抖了一下,長長的羽睫垂下,水眸裏波瀾不興卻似乎包含著千言萬語地飄向波光瀲灩的湖麵。
“你從小就是這樣!”李雲瞬忍不住如往日訓斥她般戳了戳她的額頭,“犯錯了,傷心了,就知道找個地方一躲。”
悠悠沒說話,睫毛卻扇了扇。李雲瞬苦笑了一下,“悠悠,躍然其實……他不來找你,也是有苦衷的。”李雲瞬眨了下眼,她這樣的局外人如果說的太多,插手太多,恐怕會適得其反。
“苦衷?”悠悠黑亮的眼睛幽幽地看向李雲瞬,楚楚可憐,李雲瞬被她瞧得一愣,這傻丫頭,還躲在這裏自怨自艾!隻要她跑去霧山,就這麼看上程躍然一看,保管霧山魔煞大人立刻繳械投降,別說當胸刺了一劍,就是亂劍穿心估計也心甘情願了。
“這事說來話長。”李雲瞬舒了下眉梢,“當初你師父和慧珠比武的時候,他們就暗下毒手,種了一種蠱毒在你師父體內。那蠱十分歹毒,潛伏在血脈裏慢慢吞噬寄主的內力。你師父明知不妥,暗暗尋訪名醫,卻無人識得關竅,那時你師祖又遭人暗算,重病在身,說來慚愧……”李雲瞬俏臉泛起愧色,“到底何人下毒,那時撲朔迷離,躍然的嫌疑畢竟大些。莫說他為仇人之子,所有的跡象都表明是他急於攫取竹海的勢力而痛下殺手,雖然我也明知佑迦野心勃勃,我還是相信他不至於心狠手辣到如許地步。”
悠悠靜靜地聽,是啊,當時雲瞬師叔對程躍然的態度十分冷硬。
“到後來,你師父與他同去塞外卻音信全無,我就更加肯定他才是那個下毒之人。屆時他已經得到師父的內力,我與他正麵衝突毫無勝算,就算離去也會遭到他的百般追殺,而且,我當時堅信鈞武沒有死,他不可能就這樣拋下我。”說到丈夫,李雲瞬的眉梢眼角盡是柔情。“所以我隻是冷眼旁觀他和佑迦的爭鬥,我隻想天涯海角去找鈞武。躍然不肯給我半點線索,當初我是恨透了他的,我一路北行,他和李佑迦的手下一直暗暗跟蹤著我,我還咬牙切齒地發誓,找到鈞武後一定把這兩個孽障都一並宰了以瀉此時之恨。我沒頭沒腦地找了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