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既不是真正的男人,也不是女人,他們是喪失了雄性原始能力的男人,不被世人當成男人對待。
但是,這絕對不代表他們不能去愛女人和不會被女人愛。
感情交流和身體接觸,隻要是人,都會有需求,太監如此,宮女如此,何況這宮裏有太多身體和心靈都很幹涸的太監和宮女。
有需求,便有市場,太監與宮女們暗中傳情、調情,甚至結成“一對”,從來就不是什麼秘密,禁也禁不住的,在這些人中,年輕、好看、會說話、還有點實權的太監,特別受宮女的歡迎。
安生就是一個非常受歡迎的白臉太監。
他隻是內務府的一個小管事,並不侍候什麼有地位的主子,算不上大太監,但是,他卻主管普通太監、宮女們的日常物資調配,這個崗位,絕對算得上是一個好處多多的美差,普通宮人若是得罪了他,可不會有好果子吃,而且他與內務府的頭頭們交情都不錯,將來再往上爬個兩三級,不會是什麼難事。
加上他長得秀氣,腦子靈活,自然受宮女們歡迎,時常收到宮女們送的情書和禮物。
在這些暗送秋波的宮女中,他現在最喜歡一個自稱為“紅”的宮女。
早在兩個月前,這個宮女就幾乎天天給他送情書和小禮物,一方手帕、一首小詩、一根腰帶、一束青絲、一幅小畫、一盒糕點、一瓶香料……雖然都不貴重,卻樣樣精致,極為用心。
他收到的情書和禮物很多,開始時,他並不將這個隻送東西不現身的“紅”放在眼裏,但是,那漂亮娟秀的字跡、巧奪天工的繡藝、清新可愛的詩句、靈氣十足的畫作、香糯可口的糕點……很快就打動了他。
多才多藝、體貼又溫婉的女子,哪個不愛?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有才情的女子,不知不覺間,他每天都在盼著“紅”的禮物,每次收到“紅”的禮物,他都視若珍寶,反複品味過後,收在他的“寶箱”裏。
隻是,“紅”雖然幾乎天天給他送東西,卻不曾提及自己的事,更不露麵,他根本猜不出她的真身。
她如此多才多藝,慧質蘭心,一定是大家閨秀般的端莊女子吧?說不定不輸給宮裏的妃子們呢。
他無數次地想象她的容貌,在心裏描繪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的笑容,甚至被弄得茶不思,飯不香: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她?
難道她的容貌與她的才情不那麼相襯?他想,如果真是這樣,他也還是會喜歡她的,畢竟,她的才情足以彌補她在外形上的缺陷了。
但他還是更相信,她一定天生麗質,才貌雙全。
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她呢?已經兩個月了,她已經成功地打動了他,吊足了他的胃口,她該現身了吧?
五月的一個晚上,他送東西給幾個老太監回來,邊走邊在心裏想著。
他被她弄得心神不寧,冷落了其他“情人”,一心隻想見她,她究竟什麼時候才露麵呢?
他在心裏歎著氣。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走到一條叉路口,一個方向通往太監住宅區,一個方向通往內務府,一個方向通往禦花園,一個方向通往側宮門。
他駐足,往禦花園的方向走去,走了沒多遠,他走到幾棵桃花樹下,仔細找起來。
很快,他在一簇濃豔的桃花枝間發現一卷小小的、用頭發係住的小紙卷——那是她送給他的禮物。
她似乎很怕被他發現,最初,她每天托不同的人將東西送到他的手上,然後,她將東西送到太監的住宅區,讓別人轉送給他,再接著,她開始變換“秘密”地點,讓他方便時去她指定的地點拿她送的禮物。
別人追求他,還讓他去指定地點拿禮物?他本來是不會這樣放低姿態的,但那時,他已經被她迷住了,已經無法想象少一天沒有她的消息的生活。
於是,他開始樂此不疲地去“秘密”地點收取她的禮物。
她指定的“秘密”地點都很美妙,湖邊的某件雕像,某座假山的小孔,某棵大樹的樹洞,某朵花的花蕊裏,某座亭子的一角……他開始愛上這種“秘密”的約會來。
隻屬於他和“紅”的約會。
這不是很浪漫的事情麼?
今夜,他將桃花枝裏的小紙卷拿下來,就著路燈打開,上頭,又是十分娟秀的工整小字:紅兒湖邊走,喜鵲鳴枝頭,安郎攜我手,生平不覺羞。
前四個字連起來就是“紅喜安生”,令他頓覺心花怒放。
更想見到她了呢。
他反複看了這首小詩數遍後,發現字條後麵還有一行小字:明日,蓮花池邊蓮葉下,最後一份禮物。
最後一份禮物?他先是怔了一怔,而後狂喜,她的意思是不是說他們很快就會見麵了?
如果他們見麵,那就不需要再這樣換著“秘地”互訴衷情和交換禮物了吧?
應該是的,她那麼迷戀他,應該也忍到極限了吧?
他忍著狂喜,想將紙條珍藏起來,但紙條浸了水,留不了太久,沒辦法,他隻得將這首小詩記下來,將紙條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