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瘋魔,不成活(1 / 2)

這一刻,她如此地痛恨自己,又如此地悲傷心痛,終於相遇,終於近在咫尺,她卻無法告訴他:“我就在這裏,我一直在找你!”

她就在這裏啊!血肉盡化,但她的骨頭和她的靈魂,就在他的身邊啊!

但是,這是多麼悲慘絕望的團聚?

她雙手緊緊地捂住嘴,淚水無聲滑落,泣不成聲。

天地之間,如此黑暗,大雨滂沱,隻有他們在哭,明明相愛,明明一直在尋找對方,明明為了對方且死且生,卻無法相認,無法相聚。

除了絕望與悲痛,他們感覺不到任何存在,連時間都變成了虛無。

夜九的聲音仍然在撕心裂肺的痛著,這是他人生的第二次痛哭出聲,第一次,是初降人世的時候,他以為自己這一生除了初生時的不知事,都不可能會哭出聲來。

然而,再如何歇斯底裏地痛哭,也不能緩解他現在的痛苦——連死了都無法擺脫的痛苦。

不知哭了多久,雨小了,雷走了,風停了,夜九的聲音,也啞了,哭聲就像用刀子磨著咽喉而生,沙啞低沉中帶著粗糙的類似磨骨的雜聲,那咽喉,恐怕要哭壞了。

洛紅妝沒有大聲痛哭,然而,這樣長時間的抽泣聲,也令她的咽喉疼痛不堪。

她的咽喉,終於幹澀得無法呼吸了。

放開捂嘴的雙手,她抬頭,張嘴,冰冷的雨水流進她的咽喉裏,滋潤了那份幹澀。

與夜九不同,夜九感受到的隻有絕望和黑暗,她卻從絕望和黑暗的深淵中爬了上來,看到了光明與希望。

原來,這個男人沒有忘記她,更沒有背叛她!

他失約,隻是因為他徹底失去了自由!

而他,時刻都在想著保護她,與她團聚!

就是這份認知,拯救了她黑暗無望的心靈與人生!

她要好好地活下去啊,陪著他活下去,絕不可以在這裏倒下!

不知喝了多少雨水,她的咽喉終於不再幹澀疼痛,意識也清醒了一些。

她看向夜九,想安慰他。

夜九抱著頭骨,就像抱著唯一且最珍貴的寶貝,癡癡地跪在那裏,除了咽喉偶爾傳出類似被割喉的聲音,已經哭不出聲。

油燈不知何時已經滅了,而天色,不知何時已經朦朧,天際隱隱現白。

竟然已經過了這麼久,洛紅妝茫然地看著天際,收回目光,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他的心,此刻一定空了,大概什麼都聽不到看不到了,即使此刻天空塌落,他也不會動一下。

對一個已經心碎,隻剩空殼的人,她要怎麼勸慰?

天際的微光,終於透進這片亂墳崗,眼前的黑暗,稍微淡薄了一些。

再怎麼艱難,也是要麵對的哪,洛紅妝緩緩道:“天要亮了,咱們不能繼續呆在這裏,得趕緊離開這兒才是……”

雖然不會有人來這裏,但他們還要回去,他們離開這麼長時間,萬一被人發現她不在或回去太晚,就不妙了。

一直抱著頭骨哽咽的夜九突然抬頭,喃喃地道:“不讓紅妝住在這裏……”

“這裏又髒又臭又濕,她住在這裏會生病的……”

“我要帶她離開這裏,去一個又漂亮又幹淨又安靜的地方……”

他就像著了魔一樣自言自語:“那個地方隻有我們兩個人,我們要永遠在一起,誰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直到此時,洛紅妝才看清了他的表情,瞬間驚得倒抽幾口冷氣,心痛得幾乎暈厥過去。

夜九的臉……是紅色的!

他漂亮至極的眼睛已經紅成一片,眼裏有血絲流下,兩邊的嘴角也流下血來,因為曾有雨水打在臉上的緣故,將這些血絲衝刷開來,紅了他一臉。

他卻渾然不知,溫柔地用袖子擦拭懷裏的頭骨,沙啞不堪地喃喃:“紅妝,別怕,我馬上就帶你回去……”

“我保證,我永遠不會再留你一人,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再也不會離開你,再也不會讓任何傷害你……”

說著,他還溫柔地親了親那頭骨,真的就像在對待心愛的情人一般。

洛紅妝怔怔地看著瘋魔了一般的他。

這樣的他,真的很不正常,透著邪魔詭異的氣息,令她有些毛骨悚然,卻又……想哭,想擁抱他,想親吻他,想安慰他,想告訴他末日不曾來臨,一切都會好起來。

然而,她動不了,她就是動不了。

這樣的夜九,有種令神魔都不敢靠近和碰觸的,既異常脆弱又異常危險的氣息,“洛紅妝”令他變得如此脆弱,但他的“脆弱”隻對“洛紅妝”,對於其他人而言,他都是異常危險而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