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又綠金武州,二月花香尤沁人。在金武州最大的客棧邊,看著正拴著愛馬的安洛東,換了一身素衣打扮的我卻有些遲疑:“洛東,你就真要帶我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去醫穀啊?”
經過幾日的熟悉階段,一路救死扶傷而來,我早已知道他是聞名天下的神醫少主,生性灑脫不羈,最愛遊走各地,倒最合我意。
“你連‘醫穀’為何都不知道,”他滿不在乎,“一個近乎‘與世隔絕’的女子,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問:“嗬,你怎知我不是裝的?”
“是有這可能,”他直爽地回答,“但那些奇怪的醫學理論、這麼多奇怪的詞和獨特的性格,怕是裝不來的。若能,那隻能說我被騙了也活該。”
“經典。”我放下心來,豎起大拇指,心裏有些小感動。
抬頭看看天色,他說,“暮色將至,我們今晚就在這住一晚吧。你肚子可餓了?”
“那是,要餓昏了!”我一副快餓昏的可憐樣,“所以,請小女子吃飯吧。”
他寵膩地微笑:“得,還真厚臉皮。快進去點菜吧。我倒要看看你的胃能否像臉皮那般有能耐。”
“那是。”我鬥智昂揚地大步走進客棧。
然而方踏進客棧,我便被這陣勢下了一跳——隻見這客棧裏人聲鼎沸,生意欣榮——可貌似都不是來吃飯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二樓上的一名婢女和一樓正中央的一位身份似乎不凡的男子身上。
男子身著青袍,腰係白玉龍形珮環,言談舉止雍容閑雅,氣宇軒昂。
我好奇心大起,拉著安洛東向旁邊的人打聽:“今兒怎麼啦,那公子是誰啊?”
“你不知道嗎?”那人轉過頭不耐煩地解釋道,“那可是三皇子呢。至於樓上的,是戶部尚書的千金穆芊笙小姐。據說她自小溫柔賢淑、才華橫溢,能力尤勝其父,隻可惜是個女兒。到了待嫁年齡,求婚之人踏破門檻,卻不得其心。此番她前去南陽姑母府上做回客,沿途選找情才能打動她的如意郎君,而三皇子便是慕名而來。”
“哦?”我恍然大悟,隨後繼續問道,“那他們這樓上樓下的唱得是哪一出啊?”
那人沒有繼續回答,安洛東卻替他回答道:“你還真是與世隔絕啦。這穆府千金心高氣傲,隻服她認為才情在她之上的人。無論王宮貴族,要向她求婚的,便要通過她出的五道難關,見到她本人,她才會考慮是否嫁與。因為戶部尚書向來得寵,又唯有這麼個寶貝女兒,便由著她了。”
“哦。”我點點頭,失了興趣,幾月以來造就的淑女形象被拋到九霄雲外,大聲嚷嚷,“小二,上飯上菜啦,先來碗粥,餓死我了!”
我一邊解決著碗裏的糧食,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那三皇子與婢女對答間闖過了穆千金的第三關,時不時被安洛東與眾人的叫采聲嚇一跳。順帶瞄了下接下來的二關:樂理和詩詞,想古人還真不是一般的無聊,沒事就愛出這些花哨題。大概因為自身是學理工的吧,雖然我對這兩項都感興趣且擅長,卻一直覺得不適用。
忽是轉軸撥弦三兩聲,悠揚的琵琶聲從屋中傳出,未成曲調先有情。聲漸漸成曲,高昂激憤又纏綿悱惻,扣人心弦,係住了幾乎所有人的心;忽然變得輕柔舒緩,低沉壓抑,催人淚下。果是“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生平不得誌。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琵琶聲漸漸勾去心魂,我隻感滿心惆悵,過去種種衝入腦海,仿佛依稀見看見了軒的身影,淚兒不禁滾滾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