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笙乖乖地跟在他身後,卻時不時回頭看黑暗中發怒的海。
“你在哪個城市,我明年考大學,我要和你在一起。”
顧笙似乎是遲疑了一下,用低緩的聲音說,我住的地方,物欲橫流,邪惡並且肮髒,天辰,那裏不適合你。我不希望你去。
“但是我希望與你在一起。”天辰回頭堅定地看著她。他以為,這兩年的區間真的不算什麼,隻要他努力,他完全可以變成和她一類的人。
“天辰,真的,離開這裏,你會後悔的。我就不想離開。”
她最後一眼望向海洋,眼中有著決絕,我寧願死在這裏。
顧笙自殺了。
當蘇格子跑到海邊告訴天辰這個消息時,天辰正在穿一根貝殼項鏈,那是他這些年收集的最精致的貝殼,他要將它送給顧笙。而這時,貝殼散落一地。
在徒步跑往鎮醫院的路上,18歲的以為自己很大膽很勇敢不會哭泣的少年,眼淚一直往下掉。
顧笙沒有死。幸虧是及時發現,血已經染得她的裙子都是班駁的紅。
他看到她手上纏著的紗布,蒼白的臉色那樣惹人心疼,天辰就哭了,他抓著她的手說,為什麼要這麼傻呢?
顧笙睜開眼睛,望著天辰,隻說了一句話,為什麼,不讓我死在這裏呢?
天辰一怔,那時他暗暗發誓,他一定要好好保護她,他要除去她身上當初吸引他的東西,那就是孤獨。
他想起那****唱著《逃亡》,那樣的無所畏懼。他想問顧笙,你在逃什麼呢?如果可以,我陪你一起逃。
我陪你。
但是顧笙走了。在她自殺得救的第二天,一個男人來接走了她。
天辰站在車站裏,足足站了一天。他滿以為顧笙也許沒有走,正躲在哪個角落裏呢,她不是說過,她不想離開的麼。
即使她不離開與自己無關,他隻要能看到她,就覺得開心無比了。
盡管天辰想,也許某天,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裏,他們其實還是會不期而遇的,但其實,他比誰都清楚,也許,真的是後會無期了。
顧笙走後的第二天,蘇格子把一封信交到了天辰的手裏。
信是天一樣的藍色,清秀的字跡有如顧笙的淡淡笑容。
“天辰:
原諒要告別。我多麼想,永遠地待在桑子鎮。我曾對你說過,我寧願自己沒有錢,生於這裏,長於這裏,也老於這裏。
從早到晚都可以聽到海的聲音,每一種情緒,都純淨到底。
這裏沒有憂愁煩惱,這裏沒有人知道我的過去。你覺得我是美好的,甚至有那麼一刻,我也覺得自己是純潔無瑕的。
天辰,但是你錯了。雖然世俗非我願,但是有些事,我覺得你還是有知道的權利。
我不是什麼畫家,不是什麼音樂人,更不是什麼撰稿人。我是一個二流學校的女大學生。我沒有錢。沒有錢買昂貴的化妝品。但是後來,我都有了。我有了很多很多錢。但是,我失去了最寶貴的兩樣東西,自由和快樂。
我從小父母離異,他們對我不管不問。來接我走的人,不是我的父親。他是養我的人。但我決定對不起,天辰,原諒我撕裂了在你心裏的美好印象。
對不起。
請忘記我,忘記有個叫顧笙的女孩曾出現在這座幹淨的小鎮。她不配。
顧笙”
天辰仿佛聽到,海的歌唱,歡快的,或是痛苦的,都與自己無關,卻又那麼沉重地敲在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