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在哪兒?
黯淡的月光從窗簾縫裏擠進來,屋子裏顯得有些陰冷,曼陀羅的身體陷在柔軟的墊子上,後腿被夾上夾板,密匝匝纏滿了紗布。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睡得全身的骨頭都發疼。清幽的檀香味讓她嗜睡,但對後腿的傷痛十分有效,斷裂的骨頭正在複原。
她吃力地抬起頭環視周遭,這是一個擁擠的小公寓,狹小的客廳幾乎被書架擠滿了,滿屋子的書都與醫學有關,這家的主人想必是個醫生。
“你醒啦?”一襲白衣的年輕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以清澈的目光端詳著她,深褐色雙眼裏溫暖的笑意仿佛一縷清風,吹散了她眼中的陰魘。
“我叫阿進,”他戴上口罩,熟練地操持著針筒,“你在車禍中雙腿粉碎性骨折,我每天給你打一針家傳的特效藥,能幫助你盡快複原,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在輪椅上度過下半生。”
“每天?我到底昏迷了幾天?”
“三天,”阿進已經將暗紅色的藥液吸進了針筒,“好啦,打針嘍,不痛不痛哦。”
像在哄小孩,曼陀羅白了他一眼。
“對不起,你一定覺得我挺幼稚,”阿進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他打完針後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還好啦,”曼陀羅有氣無力地說。
“你……”阿進遲疑了一下,仿佛鼓足了勇氣才問她,“你是個地下賽車手吧?”
“怎麼?去報警啊,”曼陀羅傲慢地回答。
“說什麼呐,我怎麼可能去報警,我要是想去報警就根本不會救你啦,”阿進極其溫柔地笑道,“西城區的地下賽車手對我來說,都是傳奇似的人物,尤其是飆龍會的大佬,他有一個奇怪的名字,叫風子。聽說他是個天才,從來沒有輸過,你跟他賽過嗎?他真有傳說中那麼厲害嗎?他……”
“閉嘴!”曼陀羅冷喝了一聲。
仿佛被嚇到了,阿進緊緊閉上了嘴。
兩人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曼陀羅突然覺得有些自己有點過份了,畢竟是阿進救了自己,她歎了一口氣,“對不起”三個字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她想了想,輕聲地說:“風子從來沒輸過,我輸給他了,兩次。沒錯,他是個天才,他比傳說中的還厲害。”
曼陀羅隻能以這種方式來致歉,難得的是阿進居然感知到了,他和善地點著頭,說:“沒關係,哇,能跟風子賽車,你也不是普通人啊!”
曼陀羅冷笑了一聲,不再答話,她的心裏翻湧著一股怨怒——跟風子賽車?不,那是賭命!自己竟然一敗塗地……
“你好好休息吧,”阿進輕輕為她蓋好棉被,紅著臉向她道了晚安。
是他救了我?這個文弱書生?曼陀羅有點不敢相信,可滿屋子的幽香讓她放鬆了警惕,她沉沉地睡了,一夜無夢,睡得真好。
早上醒來時,腿上的紗布和藥都換好了,雖然還無法行走,疼痛卻減輕了許多。
醫術不錯啊,曼陀羅暗自點了點頭。
“吃早餐了,這是我專門為你配製的營養早餐,”阿進笑盈盈地捧著餐盤進來了。
曼陀羅長期晝伏夜出,根本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她冷冷地瞟了一眼豐盛的早餐,卻吃不下。
“你不喜歡?傷腦筋耶,那你喜歡吃什麼?”
“蜂蜜。”
“隻要蜂蜜?原來你是小龍女啊,嗬嗬。”
讚賞似的幽默完全無效,曼陀羅一臉茫然地看著他,阿進覺得有點尷尬。
“謝謝,”曼陀羅自己都很奇怪自己竟然會說這兩個字,但她不想過多地受人恩惠,她覺得那是一種負擔,“我能走動了就會離開。”
“哦,其實……你……不用那麼急……我是說……那個,你的傷一時半會兒好像……好不了的,沒關係,你不用在意我,我是說……”阿進有點著急,他漲紅了臉,變得語無倫次。
嗬,傻裏傻氣的,曼陀羅淡淡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這幾微秒的神色竟被阿進捕捉到了,他一臉陽光地笑著,笑得極其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