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召喚她嗎?”客人焦急地詢問,疲倦彌散在他年輕的額頭,隱隱透出一絲蒼涼。水晶球淩亂的紫光在暗夜裏沸騰,如同兀自狂舞的妖精。他的臉被刺目的絢光淹沒,顯得模糊不清,唯有尖削的下巴,菱角分明地突兀在光霧裏。
“不知道,”女巫的回答很簡短,也很冷漠。
水晶的幻彩在她臉上幻化出幽媚的光雲,她的眸子掩藏在修長濃密的眼睫下,若隱若現的,分外神秘。纖細的手指撥弄著水晶球,晶瑩的靈球在她雙掌間歡躍地滾動、旋轉,妖媚的紫光旋渦般散開,充溢著整個魔屋。
“唉,”客人微張的唇間,忽然吐出輕若無聲的歎息。
他極不自然地僵挺著上身,沙發的靠背很舒適,他卻不願靠著。一絲淫紅浸濕了雪白的衣領,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你受傷了?”女巫冷冷地問,她抬起頭,凝視著他。
深黑的眸子,是地獄深處凝練千年的頑墨;幽寒的瞳孔,仿佛宇宙裏深邃的黑洞,女巫的眼睛是不能看的,你隻要看一眼,魂魄就會被她吸走。
“沒有,”他還在逞強,更多的血跡染紅了襯衣,他已經無法直起後背,隻能虛弱地佝僂著,一縷血痕緩緩流過手指,滴落在玻璃地板上,血腥味漫散開來,令人窒息。
“哼,”女巫冷笑一聲,她輕輕翹了翹小指,壁櫥上,一瓶紅色藥水輕盈地彈起來,在半空中調皮地劃了個半圓,終於停在他麵前。
“把藥喝了,”女巫的聲音很輕,語氣卻很強硬。
“我不需要這個,”他頹然推開藥瓶,雙眸中突然迸出箭一般的利光,“能召喚她嗎?”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卻暗含不可抗拒的威嚴。女巫怔了,她沉默地低下頭,水一般柔順的頭發悄然垂下,恰倒好處地遮掩了她的眼睛。
“能召喚她嗎!”他幾乎開始嘶吼,臉上的表情扭曲的有些可怕。
女巫歎了一聲:“如果她已經死了,亡魂在人間隻有短暫的停留期,她會很快前往往生之地,否則,就會魂消魄散;還有一種可能——她還活著。所以,很抱歉,我無法召喚她的亡魂。”
“活著?”薄薄淚澤泛滿他的雙眸,他淒絕地說,“誰能在那群野獸的圍攻下活著?她是為了救我,冬雪,我對不起你……”顫抖的手指從上衣口袋夾出一張照片,照片的一角已被血色浸透,女孩的微笑被染成淡紅色,很淒迷。
“冬雪,”女巫接過照片,女孩寧靜地笑著,純淨的目光正透過薄紅的血澤,悄然凝視女巫的心魂。一絲不易察覺的輕笑浮上女巫的嘴角,她取出絲巾,仔細地擦拭照片上的血跡,隨後,她歎道:“她很美。”
“如果,我說如果,”他從衣兜裏掏出一封信,嚴肅地說,“如果她還活著,請務必把這封信轉交給她,我已經……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相信的人了。”
慘白的信封上,一個字也沒寫,封口粘得很緊,女巫捏了捏,裏麵似乎有一張紙,還有一小圈硬硬的金屬。
“她左臂上有一個文身,圖案很怪異,但你能看懂,”他按住胸口,劇烈咳嗽了幾聲,吐出幾絲血沫,“那種文字。”
“那種文字?”女巫愣了片刻,終於反應過來,她淡漠地笑了。
“你很聰明,”他站起來,目光變得很優柔,“你逃避了家族的宿命,我卻不能。”
“等等!”女巫也站起來,她的聲音有些哽咽,“請你,把藥喝了吧!”
他淡淡一笑,轉身離去,走到門口他回頭笑道:“這裏有我的血味,處理一下。”
砰——很輕的,玻璃門關上了,他的背影消失在濃黑的夜色裏。
女巫怔怔立著,迷離的眼眸中漫溢開沁心的悲傷,水晶球從她手中滑落,掉在水盆裏,紫光被水波包裹,光華漸次黯淡下來。浮在半空的紅藥瓶摔落在地,濃鬱的異香迅速壓抑了他的血味。
什麼東西卡在她的喉嚨,卻喊不出來,也許,他這一去,就再也不會回頭……她遲疑了片刻,終於抓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