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鳳一見茗慎,立刻掙脫了嬤嬤們的束縛,腫著一張紫青交加的臉蛋,跑到她身前來,嘶聲痛喊道:“小姐,她們把奶娘給活活打死了! 都是彩鳳不好,都怪彩鳳沒用,沒能保護好奶娘……”
茗慎睜開迷蒙的淚眼,顫抖的指尖撫過彩鳳青紫高腫的嘴角,頓覺心痛如絞,一時間說不出話,全身上下都在因為憤怒而劇烈的抖著。
“小姐,請節哀吧!”靈犀也連忙湊了過來,臉上的鮮血已被雨水衝刷幹淨,額頭凸顯著一塊淋淋傷疤,在淩亂的秀發裏半遮半掩。
“不!”
茗慎淒厲的尖叫一聲,倏然瞪大眼睛,麵孔扭曲的朝著周圍憤怒的嘶吼道:“我知道,你們都在騙我,我的奶娘福澤綿長,豈會這般輕易死去,你們這群騙子,我才不會上當呢,她根本沒有死,她沒有死……”
神智恍惚的亂喊一通,聲音卻漸漸低緩下來,到最後竟然變成了喃喃自語,似乎連她自己都難以說服自己,於是跌跌撞撞地想要爬起來,彩鳳立刻攙扶她起身,扶她衣衫狼狽的搖晃到江楓麵前。
隻見她“撲通”跪了下來,雙手用力的扯住江楓的衣擺,滂渤的淚水流淌著無助和悲痛,哽咽哀求道:“你不是懂得醫術嗎?求求你快救救她好不好?我求你了,快去看看她吧,她還沒死,你告訴我,她還有救,我求求你了,快告訴我......”
江楓沒想到茗慎會有自舉,頓時內心情緒交雜,望著她宛如泣血殘楓一般清豔悲傷的容顏,發亂衣汙,全身濕透,頓時心生悲憫。
一時間,向來從容的江楓竟然亂了方寸,不知該作何應對才好,最後唯有將目光落在了文浩身上,得到了主子的默許後,這才彎身扶起了茗慎,徐徐啟唇。
“側妃娘娘快快請起,奴才身份卑微,受不起您如此大禮,還請側妃娘娘暫退一旁,容奴才先行把脈再說。”
江楓的聲音溫柔得像一副安定人心的良藥,同時也給茗慎的絕望心境帶來了一個希望,就像是枯樹吐出了新芽,使她對奶娘的生命仍抱有一絲僥幸的期待。
江楓把完脈後,再次以詢問的目光看向文浩,見主子點了點頭,這才緩緩垂下雙眸,措辭盡量委婉柔和的說道:“逝者已矣,側妃娘娘,請節哀吧!”
“你一定是診錯脈了,我不相信,要不你在診診,或許還能有救,也未可知?”
茗慎渾身無力地跪癱在地上,拚命搖頭,淚水如殘晶碎玉般自眼角飛濺,癲狂無狀,麵無人色,再也不複美豔風姿,大家風範,倒像似一縷幽魂怨鬼,襯得這慘烈血腥的天地,非是人間。
文浩看到她悲痛如此,奄奄一息,一時驚心不已,大為憐惜。
他走了過去,將她肩頭滑落的鬥篷扶好,又用指尖輕拭著她的淚痕,動作粗笨卻溫柔,聲音沙啞低沉:“《法苑珠林》中曰:人生共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盛陰,或則是天災人禍,都是世人不可避免的苦難,所以你要堅強起來,不能太過悲痛傷懷,應當明其心,追其誌,知其樂,忘其苦,就能慢慢走出痛苦的根源!”
茗慎此刻根本聽不見文浩的話,一把推開了他,瘋狂的搖晃著靜媽鮮血染紅的冰涼屍體,隻覺得胸中有千種恨怨,萬重悲憤無處宣泄。
“你不可以死,聽見了沒有,你不能丟下慎兒一個人,獨活在這冷漠的人世間,你說過會一直陪著我的,怎麼可以言而無信呢?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她絕望沉痛的哀呼一聲接著一聲,源自內心最深處奔湧而來的極至心痛,自口中發出時,已然不似人聲,直如困獸瀕死忘之前的哀嚎嘶鳴。
文浩見不得她這副痛不欲生的樣子,顧不上什麼忌諱不忌諱的世俗禮教,一把將她緊緊圈入自己懷中,峻顏上寫滿了濃濃的心疼與憐惜。
“振作點吧,小東西,你這個樣子,讓你的奶娘在九泉之下看見,如何能夠心安?”
“說的也是,我不能隻知道哭,因為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奶娘你且安心上路吧,慎兒一定會振作起來,找害的你人去報仇雪恨的!”茗慎雙拳暗自緊握,尖利的指甲狠狠插進掌心,翻卷血肉的傷口流出娟娟的鮮血,把地上的雨水染成暗紅一片……
哀莫大於心死,原來,即便是皮開肉綻,也是不會覺得痛的!
看著眼前鮮血淋淋的教訓,忽然讓茗慎一時不知悲苦到底為何物了?
那一瞬,隻見她麵目僵硬,胸腔裏漸漸膨脹的悲憤之情,已經不是任何悲呼哀號、慘叫痛哭可以表述宣泄,唯有在心底暗暗宣誓,把奶娘今日所受之苦,來日以數倍之多奉還到金氏身上,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