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帝眼中怒然,鶴唳道:“朕是不會下詔書的,即便你們已經完全掌控了皇城,哪怕這個逆子將來會登基九五,那也永遠是弑父逼君,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名不正則言不順,天下諸侯群臣,人人得而誅之!”
垂死的話音在寂靜的空曠的大殿回蕩,空氣突然變得出奇可怕,許久之後,文軒終於發出一聲嗜血殘忍的冷笑:“李玉,太上皇病的都胡言亂語了,還不快把他老人家的藥給端上來!”
“喳!”李玉低著頭從金黃色的帷幔後麵走了出來,來到宣德帝跟前跪下,恭敬的將一個描金瓷碗雙手奉上,裏頭盛著滿滿一碗黑乎乎的藥物,散發了酸苦的氣味。
“奴才恭請太上皇用藥!”李玉說著將頭埋的更低,心虛的不敢去看宣德帝的臉色。
“好奴才,虧得你還是從小在朕身邊長大的,真好啊,這才是朕寵信多年,使出來的人,哈哈……”宣德帝含淚冷笑幾聲,伸手要去接過那碗藥。
可就在他的指尖剛要碰觸到碗的邊緣時,忽然被文軒出聲阻攔:“且慢!”
頓時,所有人都詫異不解的望向了文軒,以為他良心發現,顧念起父子親情,心慈手軟了,然而,大家卻都想錯了!
隻見他負手而立,半眯著眼簾,撇過靜默在角落裏的茗慎,唇角肆意的揚了起來:“慎妃,你身為兒媳,還不趕緊對父皇盡孝,過了今夜,可就沒有機會了!”
茗慎聞言,身心悚然一凜,悄然抬眸望了他一眼,而他卻似乎有所察覺,索性直接背過了身子,留給她一個僵直決絕的背影。
茗慎見狀,不禁在心底悠悠哀歎了一聲,果然是非要將她拖下水,他才會甘心,看來這個弑君的罪名,他是非要硬生生扣到納蘭家的頭上才算完!
也罷,如今形勢逼人,即便明知到這是他給她和納蘭家下的一個套,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往裏鑽,如果她不將這碗致命的牽機藥端給宣德帝,那麼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很有可能會死在這位英雄末路的皇帝前麵。
於是,茗慎不再猶豫的走上前去,從李玉手裏接過了藥碗,緩緩屈膝跪在了宣德帝的床榻前,垂首奉藥:“臣媳納蘭氏恭請父皇用藥!”
宣德帝鄙夷的瞄了眼跪在榻下的茗慎,渾濁的眸光驟然一聚,定格在了她腰間那枚打著同心結的夜明珠墜子之上。
他微怔一會兒,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張狂而肆意。“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呼延覺羅家竟然能出了你這種兒媳,也算是福禍各半吧,總之有你送朕最後一程,朕也算死的瞑目了!”
茗慎掀起眼簾,不解的望著這位英雄末路的皇帝,隻見他毫不猶豫的喝下了那碗毒藥,口吐鮮血倒在了龍榻上,描金的瓷碗從他虛脫的手中摔落!
伴隨著一聲尖銳的瓷碎聲,宣德帝一生文韜武略的報複,戎馬天下的豪情霸氣,還有他對沈柔求之不得的那種深刻眷戀,都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結束,魂歸黃土,曾經輝煌的政績和刻薄寡情的一生,終究化作幾頁薄薄的黃紙,載入史冊!
茗慎癱軟在地,像失去了生命的布偶那般,怔怔望著自己這雙弑君的手,臉色如同埋布了一團陰鬱的烏雲,越來越密。
雖然她以前曾親手對金顏嬌動過刀子,那也不過為了報仇雪恨,而宣德帝他,何其無辜?可她卻為了自保,痛下殺手,將來又該以何等麵目,去麵對文浩的質問與追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