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巧巧腳步有些緩滯,楊如海隻得回頭道:“放心,由於傷口痛,醫生給他服用了一定分量的安眠藥,天亮之前,他不會醒來的!”
朱巧巧鬆了一口氣,跟著她走進走廊,一步步走向病房。
他果然是睡著了,眉頭蹙起,下巴胡茬都出來了,淡淡青青,臉色蒼白得很,沉睡中的他還是很英俊,隻是卻像帶著滿腹心事一般,透著濃濃的不安。
少年的時候,他與她在河邊摸田螺,捉魚兒,她故意潑他一身的水,他就會蹙眉看著她,“你弄濕了我的新衣服。”他是官家子弟,說話言談十分的溫文優雅,從不說髒話,也不會罵人。他以前是不敢到河邊去的,因為父母叮囑他不能到河邊玩耍,但是他的父母很悲哀地發現,兒子被帶壞了。
然後,他被責罰的時候,臉上帶著的,便是這樣濃濃的不安。
如今,躺在這裏曾經生命垂危的他,心裏是否有無法釋懷的事情?
她輕輕地搬來椅子坐在他的床前,手輕輕地摸上他的臉,他的臉很冷,觸感卻還是那麼的明顯。在他額頭吻了一下,然後握住他的手靜靜地凝視著他。
沒有什麼機會可以這樣近距離的長時間看他了。她一直都很想這樣凝視著他,看他眼底的淡淡淤青,看他緊抿的嘴角帶著一絲嚴厲,看他眼睛生氣的時候會浮起一層灰色的暗沉,然後當他一笑,整個世界都是明亮的。
“從小我就是個壞學生,老師說我是班上的毒瘤。而你是全校最出色的學生,不知道為什麼,你和我這個毒瘤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還是沒有被我荼毒。你依舊出色,我一無所長。”她微微歎息,喃喃自語。
李哲文因為傷口疼痛,睡眠極淺,楊如海和朱巧巧走進來的時候他已經開始醒來,直到後來朱巧巧親他的額頭,然後覆上他的手,他便完全地清醒,隻是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麵對這個忽然改變的她,所以閉著眼睛裝睡。
如今聽到她低語,心中一時酸楚,紛繁的舊事如同潮水一般湧上心頭,從幼兒園四歲開始,兩人便開始牽手,本以為這個牽手會是一輩子的,但是那年她跟他說,她很疲憊,想離開這裏。他以為一輩子都不會變的感情,其實在悄悄地變質了而不自知!
他睜開眼睛,映入他眼簾的是一雙微微錯愕的眼睛,她眸子裏的情感還來不及收斂,便赤裸裸地落入他的略帶灰暗的眼眸裏。
他深思疑惑地看著她,心尖上微微酸澀,這樣的她,仿佛還是那意氣風發的姑娘,還會圍著他的世界去轉。
“你來了!”他輕聲道,眼睛在她臉上搜尋,剛才那濃濃的情意已經消失不見,她仿佛又變成了路人甲。他甚至覺得剛才看到的隻是錯覺而已。
“嗯,剛下班!”朱巧巧鬆開他的手,坐在椅子上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李哲文臉色有明顯的失望,若是知道她會變臉這麼快,他寧可一直裝睡。隻是這樣並無任何意義,他已經過了為愛執狂的年歲,如今的他,不再稀罕她了。
他想掙紮著起來,卻因拉動了傷口而倒抽一口氣,閉上眼睛緩過這一陣撕裂般的疼痛。朱巧巧著急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傷口痛?”她關切而緊張的眼神盯著他,手下意識地去覆上他的手背。
李哲文艱難地道:“沒事,不疼,我口渴,想喝水!”他凝視著她,剛才說不在乎她的話瞬間在心底分崩離析。原來,他的不在乎是選擇性的,若是看到她在乎他,他也在乎,若是她不在意,他也就不在意。小孩子脾氣一般,卻是自尊心強的表現,是受傷害太多自我保護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