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頭小毛驢晃晃悠悠地遠離了喧囂的人群,往一條幽深的巷子裏走來。
白無殤打著嗬欠一臉困倦,似乎幾日幾夜沒有睡覺過了,慕容薇狐疑著盯著他看,又忍不住,道:“我剛剛說的有什麼不對嗎?”
她剛剛分析了軒轅澈的所有優勢,他就開始這幅疲憊的神情,完全不在狀態。
白無殤搖了搖頭,又伸了個懶腰,輕輕躍下毛驢,道:“軒轅離好忽悠,還是跟著他吧,齊王爺大人我摸不透呦!”
“你又沒試過,怎麼知道摸不透他,我總覺得齊王不簡單,否則軒轅烈早就殺了他了,不用到現在都日夜提防著!”慕容薇又分析道。
白無殤勒緊她的短韁,眉頭緊鎖,煞是認真地問道:“薇薇,你這麼關心齊王作作甚,不會是……”
他說著,側頭,狹長的雙眸笑著有些狹促,低聲,“看上了吧?”
“我呸!白無殤,跟你說正事!如果你還是一意要跟十三爺混,那你先把我弄到離王府去,再把夜寶也弄出來,然後再說服夜寶!”慕容薇說著,白眼直翻。
“嗬嗬,正事就是找那開鎖師去!”白無殤燦爛一笑,上前牽著小毛驢的韁繩,拉著慕容薇往巷子深處走。
慕容薇眯眼,冷冷地盯著他後腦勺看,一路上這家夥就一直在轉移話題,一提起齊王他就越發的不正經,究竟為什麼呢?
“白無殤。”慕容薇認真開了口。
“小的在!”白無殤轉身,持韁繩做了作了個揖。
“你對齊王有什麼意見,不放直說!”慕容薇沉聲說道。
“慕容大人,齊王爺高高在上,小的都從未瞻仰過尊容,不敢有什麼想法。”白無殤真就能做出過奴才樣,竟還學著太監的尖細聲音,稟道。
慕容薇沉著臉,沒說話。
白無殤看著她,好脾氣地笑著,耐著性拱手作揖等著,也沒說話。
兩人就這麼對峙上了。
烏鴉飛過,白雲飄過,時間一直流過,還是沒有人先開口。
白無殤轉身,拉著韁繩繼續晃晃悠悠地走。
慕容薇無聲,小嘴撅得老高老高,總覺得這家夥有問題!
“喂,這個給你。”慕容薇說著,也不顧白無殤有沒有回頭,一包藥丸直接朝他後腦勺砸去,這藥就是他失蹤那夜,她在冰涼涼的地窖裏連夜搗出來的。
白無殤根本沒來得及接,剛轉身呢就被迎麵砸到。
“嘭……”藥包落地,他蹙眉看著她,表情有些嚴肅。
慕容薇心下一怔,都不記得自己是否見過如此嚴肅的無殤大人,她撇了撇嘴,淡淡道:“每日睡前服用,一顆藥冷熱兩杯水,過來我把個脈。”
“不用了,大人我死不了的。”白無殤揚笑,皮笑肉不笑,語氣極怪,轉身繼續走,任由驢子踩過地上的藥包,看都沒看一眼。
慕容薇的心一咯噔,急急回頭朝那被踩得稀巴爛的藥包看,牙關漸漸要緊,猛得頭回,怒聲,“停,我累了,要回齊王府了,你自己開鎖去!”
白無殤止步,摸著小毛驢的腦袋,淡淡道:“我不勉強你,要跟著齊王,你先問問他同不同意再做決定,過幾天我再來找你。”
“好啊!”慕容薇大聲說道,躍下驢背,轉身就走,頭都沒回。
走到那都扁了的藥包旁,牙關一咬,狠狠地一腳踩了下去,前腳還不解氣,後腳又是一腳,這才快步離去。
真的莫名其妙,姓白的生什麼氣呢!他失蹤那麼久,她都沒有生氣過,沒跟他較真過!
直到慕容薇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白無殤才緩緩轉身朝那藥包走來,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拾起,那一貫嬉笑的俊臉上沒有多少表情,是從未見過的冷清,同軒轅澈一摸一樣的冷清,深邃的雙眸垂斂著,看不到他眸中的情緒。
他雙手將那早被踩扁了的藥包抱著在懷中,猶如抱著他最珍貴的寶貝一樣,緊緊地抱著,線條好看的唇畔緩緩勾起了一抹淺笑,輕輕淺淺,卻猶如斂盡了人世間所有哀傷、所有歡喜。
他轉身,低著頭同慕容薇相反的方向緩緩走去,背影是如此孤單落寞,卻有如此從容淡然……
巷子的深處,流戩已經靜默地等了許久了,一見白無殤獨自一人來,隻淡淡道:“慕容大夫沒來?”
白無殤沒有回答他,徑自往一側屋內走去。
流戩也沒多過問,跟在後頭,低聲,“是個識貨的家夥,主子小心提防。”
白無殤點了點頭,穿過一個弄堂便看到一個老和尚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裏,賣力地磨著鐵杵。
這老和尚約莫五六十,光頭袈裟僧鞋很是整齊,就是不知道是真和尚還是假和尚。
這些日子讓流戩一直在帝都裏找,總算是找到了個敢接活的人。
白無殤都撩袍在他對麵坐了下來,老和尚還專注著磨著他的鐵杵,旁若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