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冉冉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認識這麼久以來,戰行川對人發火的次數其實屈指可數,以至於她有些不理解,自己剛才所說的那些話究竟是怎麼觸怒了他。
然而,麵對著他的咆哮,她也不想悶不吭聲,那樣豈不是之前的話全都白說了?
她承認,自己想要把公婆從國外接回來,多多少少也是有些私心,但更多的則是為了戰行川考慮。如今他已經不是一個自己吃飽全家不餓的光棍漢,而是為人夫,即將為人父,外界對他的評價和印象變得愈發重要。
因為他有錢,所以很多人當著他的麵,並不敢說什麼,可是背後的那些風言風語呢?難道真的永遠都聽之任之了?
刁冉冉不想這樣。
“所以呢?我以為,正因為你的童年不幸福,所以你才會更加迫切地想要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幸福完整的童年!讓孩子能夠在一家人的期盼之中到來人世,這難道不好嗎?”
她也不由分說地大聲質問著,沒想到在這個問題上,二人竟然會產生這麼大的分歧,不,甚至不僅僅是分歧,更是爭吵。
戰行川嘴角和眼角的肌肉都有些輕微的抽搐,大概也是在克製著心頭的憤怒。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眼神裏帶著濃濃的嘲諷味道:“難道他們不在這裏,我們就生不出來孩子了嗎?沒有他們,我也活得好好的,我為什麼要把這對完全沒有盡到父母義務的狗男女接到自己的眼前?很抱歉,我沒有這種自虐的習慣!”
一聽他的話,刁冉冉險些背過氣去,就算刁成羲在外麵養了那麼多的情婦,她也很難說出這種話來,但是戰行川卻能口口聲聲地說自己的父母是狗男女!她想,她已經完全沒有辦法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和他溝通了。
雖然不清楚他們一家三口曾經到底發生了什麼,可刁冉冉分明能夠感受得到,戰行川對雙親的仇視和怨恨。
她靈機一動,或許,是因為虞幼薇那件事?
刁冉冉斂眉沉思,她聽見戰行川剛才說的那句話,說他從家裏傭人的身上才能得到母愛,那不就是虞思眉嗎,虞幼薇的媽媽。虞幼薇隨了母親的姓氏,就是為了徹底忘記那個混賬父親,他拿走家裏的每一分錢去買酒,喝醉了就要打老婆和女兒,從不去賺錢,每天都是無所事事,最後因為喝了太多劣質白酒而一命嗚呼。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覺得自己對虞幼薇有一種責任感?她的媽媽疼愛你,給過你溫暖,你就要投桃報李,在她死後好好照顧她的女兒,對嗎?可你想過沒有,你如果真的想要照顧她一生一世,你為什麼不娶她,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你和我結婚了,卻又一直放不下她,你這樣對我公平嗎?對我們的婚姻公平嗎?對還沒出生的孩子公平嗎?”
她很快想明白了,心頭頓時彌漫開一股濃濃的苦澀。
是了,就是這個道理了。即便不完全是,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
青春期的孩子,無論男女,都是敏感脆弱的,在王靜姝的身上,戰行川絲毫體會不到母愛,不隻是母愛,甚至連傳統的中國女性的美好他都感知不到一絲一毫。反倒是虞思眉,雖然她隻是戰家的一個傭人,然而她美麗,自尊,堅忍,勤勞,儉樸,簡直是集無數優點於一身,除了貧窮,她幾乎堪稱完美。
所以,戰行川無比感激她,崇敬她,甚至在潛意識裏,他寧願她才是自己的母親。
虞思眉死了,隻留下孤零零的虞幼薇,他無論如何也不能丟下她不管。
“你說的這種話,倒好像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一樣!我沒背叛婚姻,你又何必非要窺測我內心裏最不願提起的一段歲月?刁冉冉,即便是夫妻,我們也需要給彼此留下獨自喘息的空間吧!試問,我可有過多地插手你的過去?做人不要雙標得太明顯了!你的公平是公平,我的公平難道就不是公平?所以,不要再和我談公平!世界上本就沒有公平!”
很顯然,他生氣了。
刁冉冉眨了眨眼,尚未完全反應過來,戰行川已經走了,回隔壁臥室去洗澡。
她站在原地,半天都沒回過神,主要是氣得兩隻手都在哆嗦。
張姐做好了飯菜,在樓下喊了好幾聲,都沒聽見樓上有人回應,她不禁疑惑地走上樓來,正好看見刁冉冉一個人站在書房裏,書房的門大敞四開的,地板上也是一片狼藉。
“太太。”
她驚愕地喊了一聲,剛才她在廚房裏做飯,抽油煙機的聲音很大,所以她幾乎沒有聽見刁冉冉在砸東西,眼前的混亂景象著實令張姐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