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鞋的時候,虞幼薇故意向等在一旁的保鏢輕聲問道:“她呢?也不在家嗎?”
保鏢依舊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誰?”
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她隻好悻悻地低下頭去,換好了拖鞋,和瑤瑤一起跟著保鏢,向一樓的深處走去。
隨著前行,鼻前的藥味愈發濃重了起來。
瑤瑤馬上用手捂著鼻子,小聲嘀咕道:“有味道。”
虞幼薇立即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說道:“我們今天來見的,是一位病人,進門之後,你一定要乖乖的,記著路上我和你說的話。”
聞言,瑤瑤點了點頭,心裏自然還惦記著虞幼薇向她許諾的好處。
保鏢將她們二人領到了房間門口,敲了幾下門,聽見裏麵傳來聲音,便示意她們可以進去了。
大概是有些緊張,虞幼薇深呼吸兩次,這才走了進去。
她記得,這裏原來隻是一間很普通的傭人房,沒想到此刻已經改造成了病房的樣子。大概是為了在一樓,出入方便,所以戰行川才住在這裏。
房間裏有著中藥的味道,戰行川靠在床頭,一隻腿上還打著石膏。
他的肋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畢竟身體底子比一般人要好,真正恢複起來,也稍快一些。隻是腿上有舊傷,新舊交錯,暫時還不能亂動。
“這、這麼嚴重?”
等到看清眼前這一幕,虞幼薇不禁瞠目結舌,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呆呆地看著半躺在床上的戰行川。
她雖然已經知道了他出了車禍,但下意識地以為,是那種刮刮蹭蹭,最多手肘挫傷之類的,卻不料嚴重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
站在角落裏的護工王哥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勇氣,或許隻是因為他不喜歡這個陌生女人,隻聽他大著膽子說道:“除了腿傷,戰先生還斷了一根肋骨,這位小姐,請你不要探視太久。”
戰行川頷首:“王哥,你先出去。”
護工立即離開,房間裏隻剩下了他們二人,以及站在虞幼薇身邊的那個一臉懵懂的小女孩。
因為不安,瑤瑤甚至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虞幼薇。
其實她並不喜歡這個阿姨,但是,置身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此時此刻,她也隻能信任她,所以下意識地親近了她。
“是和她有關嗎?”
虞幼薇也不客氣,拉著瑤瑤的手,左右關顧一圈,在房間一側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她想,自己好歹認識了戰行川那麼多年,知道他即便是喝了酒,或者發著燒,也能把車開得穩穩當當,不可能出任何意外。
怎麼就那麼巧,又一次出了車禍。
想到又,她的眼神微微一滯,視線停留在那條打著厚厚石膏的腿上,嘴唇翹起:“又是這條腿。你真以為自己是蜈蚣嗎,可以有幾十條腿去揮霍?上次是這條腿,這次也是這條腿,戰行川,你是想成為總裁界裏身體最不好的,傷殘界裏最會賺錢的嗎?”
之前是和她吵架出的車禍,這一次呢?
不料,虞幼薇的話似乎並沒有激怒戰行川,他甚至隻是自嘲地笑道:“果然是老了,喝了點酒,看見前麵有查酒駕的,居然就心虛了,一頭撞上去。好在,沒撞到人,責任自負。”
關於他車禍的細節,他早已拜托容謙,封鎖了消息,壓得幹幹淨淨。
就好像現在,他說出這些謊話,也恍惚覺得,自己的確是因為醉駕才出的事,而不是為了拉回冒然跑上馬路的冉習習。
有好幾次,他做了噩夢,夢中他來不及將她推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車碾過,或者卷起又落下,漫天血雨……
一身是汗地醒過來,再看看自己那條腿,他都會高興得笑起來,慶幸那隻是夢而已。
後悔嗎?並不。
或許是戰行川表現得太自然,連虞幼薇都信了:“真的?”
然而,不等他回答,她已經搶先開口:“嗬嗬,真的假的,又能如何?都已經和我沒關係了。”
倉促的語氣,倒好像是害怕極了他會說假的。
這句話說完之後,兩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連空氣都彷佛凝滯了一樣,沉重得猶如炎炎夏日的傍晚,正在醞釀著一場大雨。
窗外的天毫無預兆地晴轉陰,一樓的房間不比二樓那麼溫暖明亮,常年空著,難免還是有一股陰涼氣。
那股陰涼氣就像是一條頑皮的小蛇,順著虞幼薇赤|裸的腳背,緩緩地向上攀,縈繞在她線條優美的小腿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件事,她很討厭雨天,討厭那種潮濕的,陰冷的氣息吹拂在身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