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羿緩緩地吐出煙圈,看了好一會來人,來人也毫無畏懼地盯著他。
“這裏有兩位雲小姐,先生想見哪一位?”
來人一怔?
“兩位雲小姐?”
“可不是嗎?”龍羿吸完最後一口煙,將煙頭扔到地上,抬腳碾了下去。“你不知要見哪一位雲小姐的話,我先回了。”
他轉身就往裏走,這時,雲錦溪急匆匆從屋裏跑了出來,後麵跟著鍾楚楚。
“龍羿,我哥呢?”她沒有注意到他身後的男人直接朝龍羿道。
姐妹倆從老人家房裏出來,才曉得朱氏兄妹又過來鬧了,便匆忙出來,結果隻看到龍羿一個人。
“去喝咖啡了。”龍羿悠閑道。
“去哪?”這大半夜的喝什麼咖啡。
“他說沒喝過警察局的咖啡,去試試。”
什麼?
“飛揚哥去警局?為什麼?”鍾楚楚開口,眼角的餘光處看到了站在龍羿身後,正一臉震驚地望著她們的男人?
他是誰?
“這位是?”
順著姐姐的目光,雲錦溪這才發現另一個的存在。
龍羿雙手搭在鐵門上,朝身後看了一眼,“這位先生說想見見雲小姐,兩位雲小姐,你們認識他嗎?”
雲錦溪率先走到門邊,就著昏黃的燈光,看清來人的麵孔——
“薑、薑先生……”
—
若說之前在海桐鎮見到雲錦溪的時候,薑城已經夠震驚的話,那現在見到鍾楚楚,他整個人像是被雷劈到一般,很久很久沒有辦法回神,就這麼一直盯著她看。
一直到寒旭出來,將鍾楚楚拉到身後時,他才顫抖地動了動嘴唇,最後什麼也說不出來,便跪了下來。
塵封於心底的往事一幕幕,如同潮水般蜂擁而至_
三十年前的薑城,是海桐鎮上出的第一個大學生,榮耀十裏八鄉。
隻是這榮耀背後背負著的沉重,別人體會不了。
那時候上大學不用支付學費,甚至還有補助,若是沒有發生什麼意外的事情,他在大學畢業之後應該會有一份非常好的工作及前程。
但天有不測風雲,他上大三的時候,他母親生了重病,將本就一窮二白的家更是拖入雪上加霜的地步。
那會兒,大家都是一樣的窮,就連鎮上能給予的幫助都不足以支付醫藥費,因為她的病情需要用到進口藥物才能控製下來,而且要持續使用半年。
生病的母親,兩個年幼的弟妹,讓正在上學的薑城陷入了黑暗的沼澤。
正巧那個時候,朱亞文找了他。
他與朱亞文是在學校的詩文會認識的,朱亞文就是會長。
他與一同來自農村的朱亞文談得還比較來,彼此的家庭狀況都還算是了解,就算她率先畢業了,他們依然還有聯係。
那次的校友會上,看到一臉愁容的他,她關心地問他出了什麼事。
聽完他簡單地說了家裏的情況後,已經有一份很不錯的工作的朱亞文表示說有件事情與他談談,若是做成了,給他一筆錢。
那筆錢,對於當時的薑城來說真的是一筆天文數字,若是可以擁有的話,母親的病情一定會得以控製,可以多活十幾二十年。
他不想失去母親,不想讓弟弟妹妹有上頓沒下頓。
隻是,要走出那一步,去對一個未曾謀麵的女孩做出犯罪的行為,真的好需要好大好大的勇氣。
他並未馬上答應朱亞文,他熬不過良心的責問。
一直到母親再次被下了病情通知,弟弟妹妹抱著他哭,不停地問他:“哥哥,怎麼辦?”時,他也哭了。
他蹲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他去找了朱亞文。
然後坐著火車轉了汽車去到了某個偏遠山區,走了半天的山路在那個破爛陳舊的山林木屋裏,他看到了那個被扔在潮濕地上的女孩。
他下不了手,他是想放過她的,但是朱亞文不知給他打了一支什麼針,之後他像個瘋狂的野獸一般,不斷地侵襲那個半昏半醒的女孩子……
直到自己也因為體力不知而昏倒在那坐小屋子裏,等他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回B城的路上。
他問朱亞文那個女孩,知道她已經被轉移到另一個地方了,便再也問不下去了。
回城之後,朱亞文將剩下的錢給他時,他抱著錢又哭了一個晚上。
之後的之後,他每天都過得心驚膽戰,做惡夢,怕事情敗露了被抓,更怕,那個女孩會因為他的暴行而毀了一輩子……
後來,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他母親身體漸漸好了起來,弟弟妹妹臉上總算又有了笑。
他悄悄地跟蹤過朱亞文好幾次,終於有機會在陽光下遠遠的再次看到了那個女孩,在療養院裏。
她靜靜地坐在輪椅上,腿上蓋著毛毯,長長的黑長披散在身後,讓整個人看起來更是孱弱幾分。
醫護人員跟她講話,她一直不發一語,一直一名年輕男子出來陪她,她才會抬眼,偶爾回應一兩句。
那個年輕男子,他知道,是他的學長,也是朱亞文建築係的前男友。
他不敢多呆,轉身離開的時候,眼眶紅了。
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她,再然後,聽說,她與董坤結婚了。
之後,他畢業回到海桐鎮,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
這個秘密,他以為他要爛在肚子裏,隨著他一起埋入海桐山地底下了。
可是他見到了那個年輕的女孩,代表雲錦集團參與海桐山項目開發的雲錦溪,曾經做過的那些事,一直被他苦苦地壓抑著的事情再度湧了出來,讓他開始寢食難安。
特別是最近雲錦集團爆發出來的新聞,關於她的去世,關於她的婚姻,與她有關的一切一切都讓他坐不住了。
而前幾天關於她女兒雲錦溪決定狀告朱亞文破壞婚姻罪的新聞出來時,他坐在屋頂一夜沒睡,最後下了決定要來接受自己晚了幾十年的懲罰……
“對不起……”
30年後,再來麵對她的女兒時,他除了這一句沒用的‘對不起’之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雲錦溪從來沒想到,當年媽咪是被朱氏兄妹與眼前的這個男人……
就算早已知道媽咪當年是被人綁架,強暴可是,怎麼會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啊!
怎麼會是恬恬的堂叔呢?
怎麼會是這個曾經讓她好奇,甚至有些敬佩的男人呢?
而鍾楚楚也一下子無法接受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就算他跪在她們麵前,表明他自己有多後悔,表明任憑她們處理,她心裏還是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人。
她更無法接受的是,自己的身世竟是這樣,還有,她的媽媽這是受了多大的苦啊……
“小溪,我們回房一下。”
她拉著妹妹的手匆匆忙忙離開,寒旭尾隨而去。
龍羿仍然坐在沙發上,她們當事人自然無法馬上接受,但是事情還是要處理。
本來他的人也一直在深挖這件事,還擔心短時間之內找不到當年參與這件事的主犯之一,沒想到他倒是良知發現自己出現了。
這樣子,朱氏一家一個都逃不過。
龍羿抽出一根煙點上,“薑先生,你先起來吧。”
薑城抬頭看龍羿,臉色極其複雜。
龍羿:“你唯一贖罪的方式就是出庭指證朱氏兄妹,當然,這件事你也罪犯之一,要怎麼判罰就不是我能左右的。”
薑城淒然一笑,“我知道。要不然我也不會來這一趟。”
龍羿點點頭,拿起電話撥號,沒幾秒鍾便傳來了雲飛揚的聲音——
“怎麼?也想過來一起喝咖啡?”
龍羿撇撇嘴,“姓朱的呢?”
雲飛揚:“我沒走,他們自然也在這裏。”
龍羿:“好,我現在送個人過去,不要讓他們離開。”
掛了電話後,龍羿起身:“薑先生,不介意現在跟我走一趟警局吧?”
薑城也站了起來:“好。”
他們上車的時候,雲家姐妹站在落地窗邊看著,一直到車子離開雲家。
“姐,我想去跟媽咪還有外公說一聲。”雲錦溪聲音哽咽道。
鍾楚楚:“好,我陪你去。”
兩人便一起去了佛堂。
事過境遷,物是人非終有一個答案,雖然很遺憾,但遲來的真相,終究也是真相,依然可以告慰人心。
—
警局。
已經做完筆錄的雲飛揚悠閑地喝著咖啡,一邊看著正在與警察吵鬧要找律師來朱氏兄妹。
龍羿說送個人過來,嚇死他們。
他倒是想看看,他們是怎麼被嚇死的。
“姓雲的,你看什麼?再不讓我們走,那些照片真的會爆發出去的,到時難看可是你們雲家,不是我們。”朱良文轉頭看到雲飛揚就站在一邊看戲似地看著他們時,惱怒道。
“朱先生,這麼晚了還這麼有精力叫,不錯啊。”
開口的不是雲飛揚,而是剛好來到的龍羿。
看到龍羿,朱氏兄妹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索性不理他。
“既然二位精神這麼好,我正好帶了兩位的一位故人前來,不如你們敘敘舊好了?”
龍羿的話音剛落,薑城便走了進來。
朱氏兄妹臉上的表情像是見到鬼一般,震驚得無以複加。
薑、薑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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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吳老太太及薑城的意外出現,一樁被掛起了三十年的案子終於得以告破。
但是此事事發還牽係到很多人,包括當年與朱亞文有情S交易的案件負責人。
若不是他,破案線索也不會縷縷中斷,最後案子隻能掛起來,當成懸案。
而讓雲錦溪驚訝不已卻又隻剩下最後一點安慰的是,當年的綁架案,董坤並未對參與,甚至可以說是對這件事毫無知情的。
但是,控告朱氏兄妹案子成立之後,他便沒有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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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之後,雲錦溪控告朱曉婷故意傷害的案子率先正式開庭,進行了不公開審理。
不管朱曉婷怎麼哭鬧叫嚷,雲錦溪始終沒有回應她,除了必要的回答之外,其它的任憑律師處理。
證據確鑿,朱曉婷被判了一年半的有期徒刑。
在被人押下去的話,朱曉婷不停地罵著雲錦溪,罵她沒良心,咒她沒好下場,可是雲錦溪始終一句話也沒有回她,看了她一眼後便隨著律師一起離開。
走出來的時候,她並沒有感到輕鬆。